“一、二、三,拉——”
“一、二、三,拉——”
在官兵的压迫下,百姓又将望舟往前移动了一点点。
杨广只觉得这速度实在太慢,皱眉向身边的宇文化及道:“这么慢?得快点儿。”说着观望了一阵,又琢磨着问道,“这是不是人不够?不然拉得这么慢。丞相,你确定洛阳城李能用的人都带来了吗?”
杨广的问话已经带着几丝隐隐的不悦,宇文化及听在心里,额头上也冒了两颗冷汗:“回陛下的话,洛阳城内除了那些手脚还没长齐的婴孩,其余能出上力的都已经在底下了。许是这望舟太沉,这区区万人不够拉它的力气。”
杨广把脸一沉,不说话。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心里一凉。
君王不说话可比震怒更叫人没底。
这沉默当中,忽而站在杨广身侧的武姝挽着他胳膊笑意盈盈地说道:“丞相这不是说谎了?还剩下这么多人,怎么就没人拉望舟了?”
宇文化及看向她,皮笑肉不笑说:“娘娘,整个洛阳城的人确实已经在底下了,欺君之罪,臣万不敢当。”
武姝却轻笑了一声,仰着头看杨广说道:“陛下您看,咱们这身后不是有这么多的文臣武将么?他们难道就不能下去拉望舟?”
单嫣陡然一愣,罗成也蹙眉看向武姝。
这一句话,是把所有官员都给拉下了水。
当下,背后站着的官员们都小声议论起来,投以武姝怪异的目光。
武姝不管背后的人怎么看自己,只摇着杨广的胳膊咯咯地笑:“陛下说句话呀?臣妾这个主意出得如何?”
“爱妃为何要他们下去?这些人可都是我大隋的肱股之臣呀。”杨广低头看武姝。
武姝扭头,瞟了一眼背后惴惴不安的众大臣们,噗嗤一笑说:“陛下,各位大人们不是时常在您跟前表忠心么?一口一个万岁万万岁的。只是陛下,毕竟这人心隔肚皮呀,他们说的话,您是不知道真假的。今日好了,趁着这个机会,也让各位大人表表忠心。这会儿谁肯下去拉纤,谁拉得最卖力,谁就是真正地对陛下忠心。否则,就是口是心非,欺君之罪了。”
武姝轻飘飘的一番话,叫背后平常日日在杨广跟前拍马屁的那一群官员们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这下可好,平常拍的马屁没让自己加官进爵,这会儿反倒是成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底下的官员个个暗咬银牙,敢怒不敢言,心里直骂萧妃这个狐媚货主的玩意儿。
杨广听了转怒为喜,当即摸了一把武姝的脸笑道:“爱妃真是寡人身边的女诸葛呀,很是为寡人解忧。好,就按照萧妃的话去办。”说着转过身来,扫了一眼众人,“除了靠山王、北平王、丞相和太原侯一家,你们之中谁愿意为寡人拉望舟?”
底下的官员们焦头烂额。
看着望舟下的惨状,下去不就是明摆着的送命么?谁愿意去?
“没有人愿意去?”杨广沉声,利箭般的目光环视众人,“那就是说,素日对寡人都是虚情假意的奉承了?”
单嫣抬头看着跟前一片低着头沉默的官员。
此时众人前所未有的默契,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头塞到泥里。
他们都想着法不责众。
难道这杨广还能把他们都砍了,光杆子一样的下扬州?
“爹,怎么大伙儿都不动呀?不就拉这个破船么?我两下就能把船推动,让我来!磨磨唧唧的,真慢真烦人!”
就在众人相约沉默的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众人都纷纷转过头,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虎愿意当了出头鸟。
单嫣也循声望去,就看见李家父子站着的那一处,李建成正满头大汗地拽着李元霸,给这个呆霸王弟弟拼命使眼色示意他赶紧闭嘴。
李渊则是忧虑扫了一眼杨广,又立即回头低低呵斥儿子说:“别添乱了,陛下特意恩赐我们家不用下去,孽障你还不住口?闹什么小孩子脾气,这望舟庞大岂是你说能推得动就能推得动的?再胡闹回去关你三天的暗房!”
李元霸简直是个被冤枉的孩子,立即委屈地回嘴嚷道:“我才不骗人,我说我推得动就是推得动!”
“四弟你听话,不要给爹添乱了,乖。”李世民也忙哄弟弟。
李元霸却是头犟牛,牛脾气上来谁也抱不住,他挥手甩开李建成的禁锢。
李建成哪里是这“犟牛”弟弟的对手,被推得往后一个趔趄,忙喊:“四弟!”
可话音还没落,李元霸已经冲了出去。
“元霸!哎呀!”李渊急得直叹。
李元霸冲出人间,拨开前面的文武百官,径直就走到杨广的面前。
也不下跪,也不行礼,往杨广跟前一站,仰着下巴直愣愣地就问:“你是这儿最大的官,是吧?”
在场官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单嫣也忍不住有些傻眼。
看起来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子,对于皇权根本就没概念啊。
这种质问的口气,一口一个你呀我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有胆敢说。
杨广乍见这小儿威风凛凛地走到自己跟前,倒觉得他有几分趣,遂也没责怪他的失礼,笑着道:“是,寡人是皇帝,是这儿最大的官。”
“好,那我说老皇呀!”
老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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