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嫣静静听着,过了一阵琢磨道:“只是我奇怪,东都这么多武将,为何偏偏要跨这么远、废这么大工夫,往北平调兵来?”
“幽燕九郡屯兵百万,这是其一。”罗成抬手叩了叩桌沿,声音沉静,“其二,杨广、抑或杨林。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想试探试探我们北平府如今的诚意。”
单嫣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倒是了。如今天下各处揭竿,杨广杨林这侄叔两个,也保不齐动主意到咱们的头上来。”
“所以我适才还犯难过,这到底去不去。”罗成道,“去的话,难免就要跟表哥他们对上,可若是不去的话,只怕杨广会更快对北平动手。而且咱们若是现在推脱,说不准后头就会再来一道杨广的圣旨,强逼着我们去。”
“只是父王如今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呢?如今咱们北平也不表态,总叫人无法。”单嫣不免有些烦闷起来,只觉得两头为难,进退不是。
罗成看着她焦虑,安慰笑道:“你也别急,这件事情,我回过了父王之后,再商量着定夺。其实我后来想着,去与不去,也都有好处。”
“那你现在过去说?”单嫣起身就去拉他,“我换了衣裳,咱们过去母妃屋子里,赶紧把这事说明白,早些定夺才是!”
罗成点头:“也好,那咱们同路过去。”
单嫣换了一身衣裳,夫妻两个人打了伞便涉雪朝着秦夫人的屋子过去。
上正屋台阶的时候,门口立着的小丫鬟们赶紧过来接过伞,搀着单嫣上了台阶。
“王爷和王妃在做什么呢?可醒着?”一面上去,罗成一面问了一声丫鬟。这些时候罗艺的身子不太好,许多时候都睡着,怕打搅了便还是多问一句。
丫鬟道:“王爷下午时身子不大舒服,这会儿在暖阁的地龙上歇着,王妃在里头伴着王爷说话。”说着替二人打起门前的棉门帘,“殿下跟世子妃请进吧。”
单嫣与罗成一眼,二人先后躬身进门。
刚进屋,铺面的便是炭火热气,热气中还伴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
隐隐的,便听见暖阁里秦夫人与罗艺淡淡的说话声。
夫妻两个伴着拐过屏风,果看见秦夫人与罗艺两个就坐在窗下铺着厚厚绒毯褥子的地龙上。
地龙上小几一边一个人。
罗艺靠着引枕,手里捏着一卷书看,时不时地咳嗽两声;秦夫人则在另一边,手里剥着颗栗子,手边摆着的一个小碗里已经累了一堆栗子肉。
罗艺先察觉道屋子里有旁人进来,手里的书一沉,头抬起来的时候眸光便朝着来人处一扫。
随后秦夫人也抬头,顺着罗艺目光所及处的方向看。
一见来的人是儿子媳妇两个,她面孔上立即透出笑来,把手里剥好的一颗栗子肉放进手旁的碗中就朝他们招手:“这会儿怎么一起过来了?来,跟前来坐。”
说着唤了房中的丫鬟婆子们替二人搬了凳子。
单嫣罗成二人在长辈跟前分别行了礼,便一边一个地坐下。
秦夫人一等单嫣落座就往碗里抓了一大把栗子肉往单嫣的手里塞。
单嫣慌忙伸双手才接住那满满一手的栗子肉。
“我刚才在这儿费心剥了半天,方才剥了这么一半碗,谁知道你父王不领情,竟是一个也不肯吃。正好了,他不吃我给你吃,谁叫他没那个口福?”秦夫人一边说,一面转头眄了一眼罗艺。
单嫣一听这原是给罗艺剥的栗子,连忙道:“既然是给父王的,媳妇怎么敢吃?”
“你吃就是了。”没想到原本垂眸看书的罗艺却忽然瞟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反正我也不爱吃这些甜的。”
单嫣看一眼秦夫人,只得硬着头皮收下栗子:“那……那就多谢父王了。”
“谢你婆母。”罗艺头也不抬地道,“她剥了这半天。”
“多谢母妃。”单嫣连忙转头与秦夫人说。
秦夫人不言语,只笑着拍拍她的手,拉着她重新坐下。
“父王今日的药用过了不曾?”罗成开口问罗艺。
罗艺手里的书恰好翻完了,随手扔在一边,眼皮子也不掀一下就冷道:“有什么要紧事就赶紧说。”话没说完又咳嗽了几声,顺带回眸过来盯一眼儿子,“快说。”
“是。”罗成把头一低,将身上那封杨林写来的书信拿出,毕恭毕敬地递给罗艺,“这是靠山王杨林的人今日送来我这里的书信。关于信中所说事宜,儿子还等父亲过目后,与父亲商议。”
罗艺抬眸瞥一眼罗成,而后伸手将信拿过来。
罗成落座回去。
秦夫人听见奇怪道:“靠山王给咱们写信做什么?”
罗艺一扫信上所写,心中已经了然是什么事,又听闻秦夫人在一旁好奇发问,于是冷笑一声,把手里的信纸捏成一团:“做什么?不过请君入瓮罢了。”
“你们说话怎么叫人云里雾里的。”秦夫人更不解这话。
单嫣忙替她解释:“原是今日靠山王的人送信到咱们北平来,说是皇帝不日要乘船南下江都扬州城,要人在两岸上随船保驾护航。如今左岸已得了靠山王和天宝将军宇文成都,右岸的差事,靠山王便想按在北平府的头上。一来护驾,二来也是试探,看看咱们是否忠心。”
秦夫人听闻这话立时气愤起来,骂道:“护驾?护个什么驾?照我说该让那杨广杨林在半途上被人杀了才好!当年杨林杀我父亲兄弟,又害了嫣儿满门,这样的人早该死了,还护驾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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