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瓦解长蛇阵,打得杨林溃不成军的功臣,却是罗成。
沙场之上他看得分明。
那定彦平无解。
罗成武艺如此,到最后却也不过堪堪与他打了个两败俱伤。
换做旁人恐怕今日不仅解不开阵法,反倒是献祭其中了。
想到这儿,又看着单嫣满眼通红含泪的样子,单雄信忽而有些不忍。
“想必你们也已经得到消息了。”单雄信收回思绪,目光浅浅落在跟前站着的单嫣身上,“阿嫣,罗成就在里面,他……他不太好,你想清楚要不要去。我劝你最好不要去。”
“我要去!”单嫣抓着单雄信的手,急得几乎哭出声来,“罗成到底怎么样了?哥!你让我去看他!”
“五弟,罗成究竟是怎么了?”身后程咬金也担心道。
单雄信垂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这话:“定彦平的枪扎在他的腹上,枪直接断开了,如今大哥在里面为他取枪……我看着不大好的样子,端出来的热水全是红的。”
单嫣一听这句话,脚下发软,眼神一瞬呆滞起来。
猛地,她一把推开挡在跟前的单雄信,失魂落魄地往府里跑进去。
“单嫣姑娘!”程咬金慌忙跟上去。
单雄信回头看着单嫣跌跌撞撞跑远的背影,良久回眸头来,瞳中光芒渐渐黯淡下来。
回头,徐茂公却依旧站在他跟前。
“雄信。”徐茂公眉目里含着一丝透彻的笑,像是把跟前的单雄信整个看穿了一般。
单雄信抬眸,拧眉对上徐茂公视线。
徐茂公衔笑,淡声道:“你当真觉得罗成陪不上单嫣么?还是其实在你心中,无论是谁都陪不上你的妹妹?”
单雄信眼底闪过一丝不善:“你什么意思?”
徐茂公却笑起来:“从前还在二贤庄的时候,多少人登门提亲还不都是被你亲自拒绝的?连那时候伯当对她动了心思,你也回绝。雄信啊,咱们这么多年的伙计,我还不晓得你这口是心非的老毛病?明说着想把她早点儿嫁出去,天天说给她相看夫君,可这么多年来,你哪儿是真心想让她嫁出去?你啊,是巴不得留她一生。”
单雄信微微眯起双眸,眼神冷峻起来:“她是我一手养大的妹妹,我当然会是她永远的依靠。”
徐茂公笑起来:“只是你这位置,早晚也得让。你想不想,那是其次。她长大了,你总该把位置让出来。照我看,只有罗成是最适合她的人。”
单雄信未曾答话,忽然只觉得心浮气躁起来。
徐茂公朝他拱手:“先走一步。”
单嫣冲着内院跑,连着撞了好几个人。
可她连一句道歉都来不及说,便又往前闯去。
她一路狂奔到罗成的院子门外时,便听见院墙之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
一声接着一声。
那是忍痛忍到极点,忍无可忍,撕心裂肺的痛声。
单嫣听得清清楚楚,这是罗成的声音。
她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样的伤叫他痛成这样,从前在她的跟前,受伤受苦,他向来是个喜欢一声不吭的人。
单嫣推门便闯进院子。
院中满是人,乱成了一锅粥。
接水送药的人进进出出,单嫣只看到满地的血印跟一盆一盘端出来的血水。
院中众人都在等着屋内魏征为罗成医治的的消息,一见到门外闯进来的单嫣,皆愣住回过头来。
隔着一道门的里面,是罗成在受难。
单嫣想忍住泪水,可是看着那一盆盆送出来的血水,终究是徒劳无功。
一颗眼泪砸在她脚边的地板上。
便在这一刻,她忽然朝着房门冲上去——
门外秦琼等人看见她往里冲,惊惶之中连忙上前纷纷伸手拽住她。
“阿嫣,表弟正在里边,大哥已经在为他医治了,你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单嫣姑娘你冷静一些!”
单嫣双手都被大家拖住,想往里迈步也动不了身,只能听见罗成煎熬痛苦地叫声接连不断地传出来,像是一根根尖针不断扎进心头,扎得血淋淋的。
她只觉得满脸湿漉漉的,一摸,早已经不知何时哭得泪流满面。
秦琼扶着她直道:“阿嫣,你要冷静些!你都忍不下来,表弟又怎么忍下来?你别怕,表弟他绝不会有事的。”
杜差抹了把脸上的泪,也劝道:“是啊单嫣姑娘,你听咱们的吧,殿下他一定会平安无事度过此劫。”
单嫣满眼是泪,茫然抬眸起来,却只见到门前两扇紧闭的房门。
怎么会这样呢?
罗成这个时候怎么会出事呢?
她从前看了这么多的话本,从来没说过在这一战当中罗成会出事的。
“罗成、罗成……”单嫣忍不住喃喃。
众人见她渐渐冷静下来,便迟疑着缓缓把她松开了。
屋内罗成痛苦的惨叫还像是一层阴云般漫在众人头顶之上,压抑的气氛下,单嫣拖着脚步,缓缓走到了紧闭的门外。
“没错,没错,我要冷静点,罗成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单嫣眼神木讷,低头自言自语道。
却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罗成痛苦的叫喊声慢慢低了下去。
大家不由得猜测是否是魏征妙手回春,已经将罗成的伤势控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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