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生活,她又在邻居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的眼神里写了一些剧本,在没有足够的面包、柴火、睡眠的生活中度过了足足十年。
诗稿照例被报社退回,只有剧本因为瑰丽巧妙的情节和华丽的文笔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剧院一时座无虚席,她的化名「斯科特」也成为了当时追捧的对象。
由于她剧本上的轰动,报社和出版商开始重新审视她的诗作。
甚至不吝赞美地在引言上称其为「新一代的莎士比亚」、「欧洲文坛的朝阳」,她终于完成了她的愿望,在文学界中大放异彩。
南妮终身未婚,一生只活了四十岁,且后半生一直饱受因早年饥困带来的高度近视和肺炎等疾病的困扰,却为文学史创造了许多杰作,死后人们在她的墓碑上刻字「此间葬着我们伟大的,不朽的女文豪,我们为她的早逝而哀悼」。
她在自己最后一本书的致谢中写道:“诚然,生活已赐给我数不胜数的苦难。因此在我的笔下,应带给所有人以欢笑。”
……
“这是一部不亚于南妮的杰作。”
艾薇从座椅上站起来,郑重地将手稿合上,“您是一位出色的作家。”
“谢谢您有耐心看完这个故事。”马奇小姐感激地看着她,“您是第一个愿意读完它的人。”
“马上我会让所有人看到它,南妮的故事理应展现给公众,不需要修改结局,哪怕生命短暂,也永远比嫁给一个配不上她的男人好。
其实,我还有一点拙见,假如南妮答应了其中一名追求者的求婚,她就会生活在家庭的禁锢里,或许再也不会有她想要的成就了。
她的快乐来源于她自己,是她作为一名独立智慧女性的个体,而非社会赋予她的角色和责任,我完全明白您的心声。”
马奇小姐的珠灰色瞳孔始终盯着她,眼眶里几乎要积蓄泪水,神色里夹杂着激动:“我想……我不再孤独了,真感激您,我的家人都无法知晓我的想法……可是我想证明给她们看,我能通过自己,完成另一种不一样的活法,我不愿呆在沉闷的客厅、呆在油烟熏天的厨房里,我要去广阔的天地,通过我的头脑和双手,让全世界的人记住乔?马奇。”
“我明白您的志向,也知道您过去有多么痛苦,没有人理解您,我再清楚不过了……在周围所有人眼里,我大概早就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这时艾薇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虽然蒙昧总是漫长的,但这并非飞蛾扑火,您用文字点燃黑夜。而我,会用我的权力为这点光芒提供茁壮生长的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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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过了两天,马奇小姐的作品就被交付印刷。
“你看她的诗歌,并不亚于您,这些比喻……多么绚丽,但你又不得不承认,如此恰当。”
艾薇反复品评着样本,摩挲着手中厚实的纸张,对身旁的拜伦先生评价道。
后者向来以才华为傲,平生最不能容忍受批评的两样东西就是自己的诗作和外貌,且被贬低为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姑娘,这令他更加不悦。
“您这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他睁大了褐色的眼睛表示指责,“文学的批评不应代入作者本人,虽然我承认我不如一个姑娘讨您欢心,但您不该如此狭隘。”
“但你不得不承认,倘若她受过和您一样的教育,得以在剑桥大学修读文学学士学位,成绩并不会输给您。”
“那确实有可能。”拜伦承认,“我发现女性作家的触感往往更细腻,当我拜读她们的作品时,经常不得不为她们的心思感到惊叹。”
“我认为这是你的狭隘。没人认为奥斯汀小姐的小说出众之处仅仅是她作为女性的细腻,她描写英国乡村的笔触可谓极其老辣,我愿称之为社会显微镜,我相信你们男人都不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然而简?奥斯汀只有一个。”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简?奥斯汀。”艾薇继续盘她的算盘,“或者说,一样有才华和见识的女性。”
赛瑞拉自从拜伦一被叫过来,就一直在门外聆听她们的对话。
作为诗人最忠实的迷恋者,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牵系着她的心。甚至无意间冲她的一个微笑都足以勾起她整整一天的兴奋。
因此她忍不住玩忽半天的职守,借着看守大门的名义,站在门口捕捉他们谈话里的讯息。
她总是很担心偶像会不会有新情人,猎到新鲜的艳遇,这样总是会给她幼小的心灵重重一击。
这些事情他总会和艾薇提及,然后再不出意料地挨一顿骂,并不以为忤地勾唇大笑,甚至一时兴起还会写进诗里。
“爱我的,我报以叹息。恨我的,我付之一笑。任上天降下什么运气,这颗心全已准备好。”
他似乎有一种受虐倾向,以被责骂为乐,纵然回应的言语里难免透出恼怒。但那张笑吟吟的脸庞让人很难认为他是在生气。
然而无论他一颦还是一笑,都令赛瑞拉如此着迷。她总是咬着手看着他与情人卿卿我我,指甲已被咬出奇异而不规则的形状。
然后她翻来覆去地欣赏他刚发行的诗集,放在口中不停咀嚼,感叹暗恋的滋味实在太苦了。
就像她此刻又竖起耳朵,安静地听着他和女公爵的对话,后者的嗓音照旧凌厉,总是能压任何人一头。但是很显然这次的语调颇为愉快,她的心情听起来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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