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爵晃着颤颤巍巍的身子从沙发上摇摆而起,过来把女儿拉到亚瑟身边,指着她说:“请您相信,我的女儿凯瑟琳对您仍然一片痴情,您当年在千百朵玫瑰里偏偏挑中了她,您应该不会变心吧?”
他的长子也在附和:“公爵阁下,我想您一定不会忘记当年的情谊,初恋往往甜美而珍贵,这段记忆理应长久保留。”
他们将所谓的掌上明珠、心爱的妹妹当成一个讨好巴结的工具,像送礼一样塞给自己的哥哥。
而凯瑟琳已是畏惧于直视这位被当成英雄的威灵顿公爵,却还要作出一副心甘情愿的甜蜜笑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昔日深爱的情人。
亚瑟摇头:“我一直记得您的掌上明珠曾经给予我的温情,她的爱让我得以在印度生存下去,我当然不会忘记。”
朗福德伯爵顿时如释重负,却像推销一件商品:“我敢拿爵位和名誉起誓,凯瑟琳至今仍是纯洁的处女,配做您的新娘。”
迈克斯搭话道:“这点我同样能够为我的妹妹担保,她的身躯如天使般纯净姣好,像您这样的人物,只有处女才配得上成为您的妻子。”
他们宣传这件引以为傲的美德,如同抚摩一件珍爱的瓷器用以吹嘘和夸耀,这让艾薇想起前几日在广场上看到的处刑,一个打扮考究的绅士当众鞭打他的未婚妻,只因她背叛了自己与青梅竹马私奔,风卷起她的裙摆,艾薇甚至能清楚望见她的贞操带。
一条铜铁打造的金属带,紧勒于两腿之间,裹住女士的下?体,来满足男人可怕的性私有欲。
丈夫用它来绑缚妻子的贞洁,保证她对自己的绝对忠诚,不允许占有物有分毫欲望,却纵容他们自己在外和各阶层的不同女人上床,寻花问柳,沾沾自喜地散布私生子。
如此厚颜无耻的工具,她绝不会让它再出现,理应随着现在占据主导地位的黑暗男权社会,一道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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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对这件亲事嗤之以鼻,睁开她灰蒙蒙的眼珠,把玩着她刚得来的祖母绿首饰:“照我看,在他们上门时就应该把他们驱逐出去,妄想把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塞到韦尔斯利的庄园,我们可不是垃圾堆。”
“母亲!”亚瑟制止了她的进一步侮辱,神色间有几分恼意,“请您对凯瑟琳予以尊重,她是一个好姑娘。”
“好姑娘?”安娜眼里只有璀璨晶莹的珠宝,目光贪婪而餍足,“拔了羽毛的山鸡,却自以为是只凤凰。”
亚瑟一向不喜欢和人争论,特别是面对自己的生母,更加失去了辩驳的兴趣。
他也懒得去回应,视线一瞥,看见妹妹正在窗外的花园里,专心栽一丛鹅黄郁金香。
他走向她,颀长的黑影覆盖了娇艳的花瓣,艾薇抬起头,与哥哥的瞳孔对视。
“我要结婚了……你认为我的选择正确吗?”他的神情有些犹豫,微微偏转面庞,避开她的眼睛,俯身去闻郁金香并不存在的气味。
“如果你认为婚姻不会使你们两人感到痛苦,那就不用纠结。”
凯瑟琳对亚瑟即使只有敬畏和盲目的崇拜,两人之间毫无共鸣。
但艾薇认为,只要这两个当事人愿意,她就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止哥哥的决定。
他在郁金香葳蕤的花丛里抬起头,倏地盯住她的脸,嗓音竟有些颤意:“艾薇……你真的这么建议吗?”
海蓝色的眼瞳里,惊讶、愕然、不知所措的情绪缠绕而生,顺着这双不可思议的目光钻入她的大脑。
“只要你确认能给她带来幸福,那我毫无疑问支持你的选择。但如果你骗取这个可怜女人的情感,仅仅是因为同情和怜悯,自以为和她结婚是种解救,那原谅我不会和你站在一条线上,即便你是我的哥哥。”
艾薇的态度很坚决,导致他闭了闭眼,说:“我确定我还爱她。”
“那就坚持你的初衷履行婚约,承担你的责任。”
她的面色一直风平浪静,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在意,用置身事外的态度提醒他,她的身份是作为自己的妹妹,而非其它。
他无法探寻她心底真正的情绪,脸上倏而掠过一丝落寞,如同夜幕降临,但又极快地隐去了。
他心里升起的失望迅速压抑了下去,理智及时制止了掀翻的波浪,仅仅溅起些微浪花,便立刻重归安静。
她再次蹲下身埋头于那一丛郁金香,他有一瞬间几乎要失态,即将伸出手去攥住她裸露在外的纤细腕骨,却在一刹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倏而从天而降,滴落在肌肤上漾起奇妙的涟漪,清醒重新占据了上风。
“这英格兰的天气真是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伸出的手把艾薇极自然地从地上拉起来,“快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看了台湾学者李贞德的《公主之死》,北魏的兰陵长公主贵为万人之上的公主,却被驸马刘辉殴打家暴至死,一尸两命,事后刘辉在皇帝的支持下却官复原职,安然无恙,理由是家丑不外扬,法律只用来保护男人的尊严和名誉,向女性偏斜的几乎没有。
灵太后很生气,说“自古至今,哪有这样可怜的女人?正因如此,我才伤心啊!”
整场审判下来,只有她力排众议,冒着朝野的压力进行干预,坚持要判处刘辉死刑。
因为只有女人怜悯女人,也只有她有权力为血亲复仇。虽然这样的反抗也极其微小,还是被男权狠狠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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