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所流的眼泪,我要让他们用血来还。”
“艾薇……”他艰难地开口,嘴唇干涩得甚至发不出声。
随后他听见刀尖脱鞘的声音,像冰面骤然破裂,清脆而冷寒。
是那把罗伯特用以自杀的开信刀。
旋即,在亚瑟愕然的目光里,她竟将刀刃划开自己的掌心,湿热的鲜血横流,顺着密密麻麻的手纹一寸寸淌下来,将脚下细草野花浇得浑身一凛。
另一只手握住白兰地的瓶身,透明的酒液洒落血痕斑驳的手心里,却并未颤抖分毫,就像一双活生生掐断神经失去知觉的手。
“我要让他们死。”酒瓶被她掷倒在泥泞之中,她蓦地大笑,张扬而毫无畏惧,足以令鬼神避让,“都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疯批女主和沉稳男贵族的故事,艾薇要开始了。
第70章 婚约
授爵仪式才过,第二天一早,庄园里来了一行穿戴正式的客人。
见到坐在客厅里的亚瑟后,他们瞬间满脸堆笑,扯出谦卑如仆的言语:“我尊敬的公爵阁下。”
随后又向艾薇示意:“几年不见公爵小姐,您越发美丽了。”
这时女佣瑞秋为来人端咖啡的动作突然顿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朗福德伯爵?”
她立即收敛职业性的笑容,冷淡地把碗盏随手扔到他们面前的小桌上,甩下一声从鼻子里哼出的冷笑,转身就离开了。
朗福德伯爵一家顿时面色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老伯爵率先站起,向沙发上始终一声不吭的亚瑟弯腰赔礼:“当初是我有眼无珠,出言不逊冒犯了公爵阁下,还请先生用您宽广的心胸稍作原谅。毕竟一个英雄一般的人物是不会和愚者计较的。”
亚瑟自小的良好教养让他无法继续冷漠下去,勉强地微笑了下,礼貌地回答面前的小脑袋老头:“伯爵先生,您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记得比我更清楚,您觉得该原谅,那原谅也无可厚非,您说是吗?”
朗福德伯爵和他的长子迈克斯不禁满头大汗,屋里是典型的秋季天气,他们却已是燥热难当。
亚瑟才拿起水晶盘里的一只刺角瓜,老伯爵便赶紧殷勤地献上一把水果刀,甚至细心地把刀尖对向自己,生怕它伤着尊贵的公爵先生。
然而艾薇没来由想起他拿手杖戳亚瑟鼻梁骨的情态,放在此情此景对比,实在过于讽刺。
“啊,公爵阁下……”迈克斯接过父亲的话,言辞不吝赞美,“您现在可是全大不列颠都赞颂的大英雄,就连贝多芬先生也为您作了庆贺大获全胜的交响乐,我想,您应该不会介意我父亲小小的失言。
特别是我的妹妹在闺房里也经常念叨您的名字,为此斥责她目光短浅的父亲不下百回,您看在与我妹妹过往的交情上,不妨施以宽容。”
“妹妹,你说是吗?”迈克斯和朗福德老伯爵的眼睛立时转向一直坐在角落不敢插话的女人,她这才抬起脸,露出被宽边帽檐遮住的脸孔。
“您说得对。”女人的声音细如蚊呐,几乎是被迫地勉为其难应和。
艾薇辨认了半晌,才发现她是哥哥曾经的恋人,凯瑟琳。
她过去是个皮肤娇嫩、水灵灵的贵族小姐,然而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只枯黄干瘪的苹果,所有赖以绽放魅力的光泽全部消失,成为了一个泯然众人的老姑娘。
亚瑟就坐在她的对面,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已翻天覆地。
时过境迁,曾经他只能仰望的星辰跌落为泥地里籍籍无名的尘埃。而过去人人轻视的穷小子变成了荣耀加身的元帅与公爵。
她已经三十岁了,没有人愿意上门求娶,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只有嫁人育子,而过了那个黄金年龄,她就成了一朵枯萎的玫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蔫了下去。
艾薇以旁观者的态度注视着垂眉敛目的她,大脑突然漫上一层悲哀。
明明女人和男人一样,都是平等的肉身和灵魂,却永远只能做后者的肋骨,永远镶嵌于被忽视的身体部位,沦为附庸,甚至是可耻的累赘。
男人三十岁未娶妻是风流倜傥,而女人到这个年龄还是老姑娘,就是罪过和沦为笑柄的对象。
歧视和束腰一样,后者侵害女性身体,前者压抑心灵、剥夺她们的自尊。偏偏这几样都是成为健康的人最重要的东西。
女人活着,不是为了成为能相夫教子的行尸走肉,更不是充当传宗接代的机器,而是要做一个健康的人,一个拥有权利、得到尊重的人类个体。
然而在这个漆黑的夜空里,艾薇看不到闪烁其间的光亮,只有无尽的羞辱与打击,将千千万万个女人困在这座由鄙夷和压迫构筑的监牢里,锁在尘封千年的冰面之下,恐惧潜藏于她们的骨骼末梢,在灵魂深处威胁地喘息。
试图觉醒的勇士却被扼住喉咙,强硬地剜去渴望日光的眼珠,熄灭点亮路途的蜡烛,被吞进魔王的肚子里。
但哪怕再卑微再平凡的男人,也能靠功绩与赞誉摇身一变实现阶层的跨越,而她们呢?
所属的性别已被打上从属品的烙印,过人的的才华和头脑不过是招致蜚短流长的借口,唯一能够让人刮目相看的容貌也弹指即老,这个世界,是她们永远无法挣脱的囚笼。
艾薇自始至终保持缄默,亚瑟也同样未对朗福德伯爵一家的请求表示回应。而他们见公爵先生无动于衷,立即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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