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二人的梁子就结了下来,街巷上迎面走过都互相只当没看见。
苏茗雪一阵哑然,没想到这对师徒竟就因为这个事,两年不说一句话,在她看来实在是幼稚的很。
翌日,她约了老铁匠韩师傅和石木匠周泰到童娘客栈小聚,当然并未提前告知他俩对方也会来。
老铁匠韩师傅见着周泰也在店里头,转身就要走人,被早就守在客栈门口的吟霜和林一拦了下来,连哄带骗的把他给拉了进去。
两个不对付的人各坐在桌子两边,歪着身子斜着眼睛不看人,不愧是一个师父一个徒弟,动作都如出一辙。
苏茗雪喜笑盈腮地给他俩面前的酒杯中斟满了酒,道,“多谢二位师傅今日赏脸一聚,我呢,还是那句话,希望二位能不计前嫌,合作建成那轨道矿车,给矿上的劳工们减轻负担,也是造福数万北疆的百姓。”
韩师傅和周泰心中都知道这轨道矿车建成的好处,但他们谁也不愿先向对方点头,男人的面子比天大,俩人都梗着脖子不说话。
苏茗雪浅浅抿了一口自己面前的酒,又道,“你们的恩怨我也听孙小师傅说了,这敲锣卖糖,各干一行,三百六十行,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一行都得有人干吧。
周工头他就喜欢做这石瓦木工的活,而且他也做得很好,丹砂郡谁人不称道他的手艺一绝,韩师傅您何必定要逼他跟您当铁匠呢?”
韩师傅冷哼了一声,捋着自己灰白的胡子不说话。
苏茗雪又转向了周泰,”周工头你也是,虽说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韩师傅毕竟是领你入门的人,若是没有他,你也不一定能钻研出石木上的本事来,你跟你的启蒙恩师置什么气呢?”
这话说得周泰有些不好意思了,虽说石木活计多是他自己钻研的,但这基础的手艺确实都是韩师傅教他的,他摸了自己锃亮的光脑门,也不吭声。
苏茗雪看了他俩一眼,悠悠地道,“谁说铁匠就不能做石木匠的活,石木匠就不擅铁匠的手艺了?韩师傅,周工头能有今日成就也是您教导有方,他若是能把铁匠和石木匠的手艺都融会贯通,用来造福百姓,不也有您的一份功劳么?”
老铁匠毕竟是师父,他的面子要先给足了,只要他想通了,那事情就好办了,周泰毕竟年轻些,比较容易转过弯来。
童娘适时地给他们这桌端上了几叠小菜,笑着道,“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还没个小丫头通透,来来来,今日这顿酒我请了,你们就当给我童娘一个面子,一杯高粱酒下肚,恩怨两清!”
童娘经营客栈多年,劝酒的本事那是一流,她先端杯敬了韩师傅,又凑过去满是风情而又不失俏皮地朝周泰眨眨眼,二人都被她哄得灌下了杯中酒。
男人一喝上酒,那话就好说多了。
韩师傅和周泰几杯小酒下肚,几口小菜一吃,两人又互相冷言冷语地嘲讽了一番,便开始探讨起了在昆良雪山修建轨道矿车的工事。
待到二人酒气上头,被苏茗雪她们搀扶着离去时,周泰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握着老铁匠的手直叫师父。
谷中的矿井建设还需要周泰把关,周泰不愿在丹砂郡里多耽搁,第二日酒醒他就带着苏茗雪画的图纸窝在铁匠铺里,和韩师傅研究轨道矿车各个部件所用的建材。
因为轨道要铺建在雪山上,要考虑弯绕的山路和积雪的侵蚀,要能在坡面上稳固不易腐,周泰和韩师傅好一番争论,才定下了最终方案。
苏茗雪从应征的劳工里拨了些人给他们做帮工,这轨道矿车的修建在正月的下旬就正式动工了。
祁源向苏茗雪告了假,连着几日都在定远军的大营应付吕严这个督军。
祁瑞阳大将军最不喜欢和这些阉党打交道,只在吕严来到军中的第一日亲自接见了他,摆出了一副勉力支撑的病弱模样,之后便以养病为由躲回了青柏巷的祁宅,把督军这个大麻烦扔给了祁源。
祁源早早地就对将士们下了命令,吕严那帮人在的时候,不必过于卖力地操练,最好是表现出一副没吃饱饭武器都举不动的模样,他还让人把煤炭铁矿和部分的粮饷都藏了起来,不让吕严的人瞧见。
吕严在营中里里外外地视察了一番,觉得定远军如今就是个纸做的老虎,徒有其表而已,瞧那些将士们各个蔫了吧唧的模样,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圣上居然会担心这样的军队能威胁到荆都,他们先能在这北疆活下去再说吧。
吕严一来,便占了定远军的主帐,他坐在祁源平日里下达命令的桌案前,翻着军中的军事簿,问起了圣上特意嘱咐他查得玄青郡的事,“祁少将军,咱家来之前听闻你不久前带兵攻打了玄青郡,可有此事?”
祁源站在桌案前三步远的地方,他此时穿得是将领的轻铠,脊背挺得笔直,直视着吕严,不卑不亢地答道,“确有此事。”
吕严斜着那双吊梢眼瞧他,“没有圣上的旨意,少将军你就私自出兵攻打一个郡城,你可知这犯得可是重罪!”
祁源虽是很想一剑了结了这个阴阳怪气的阉党,但若是督军没有定期递消息回荆都,怕是会给定远军惹来更大的麻烦,此时时机并未成熟,还需韬光养晦一段时日。
祁源冷淡的眸子盯着吕严,道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玄青郡被一伙自称起义军的马匪强占日久,早已民不聊生,末将的父亲本想上奏朝廷出兵镇压,谁知那伙起义军竟想攻打丹砂郡,末将不及禀奏,只能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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