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殷延阖了阖眼,忽然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
每次回到殷家,他都会涌起一阵生理性厌恶。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临城那几天工作太忙没怎么合眼,他好像有点感冒,喉咙的不适此刻愈发强烈。
小病小痛,殷延懒得理会,靠在座上闭目养神。
司机看他皱着眉头,悄悄把车内的音乐关掉,车厢里安静一片,只能听见雨水拍打车窗发出的微弱声响。
突然,殷延的手机轻轻震动一声,屏幕紧跟着亮起。
他揉了揉眉心,低头解锁手机。
果然又是苏时意发来的消息。
从酒店那晚之后,她就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似的,如果以前说是试探,那她现在就已经彻底变得肆无忌惮。
哪怕他不回复,她也照样能乐此不疲。
「我送您的香薰您用了吗?味道还喜欢吗?」
「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您喜欢什么样的,我有空的时候可以重新做一个。」
「新的做好了哦,什么时候我给你送去?」
他的指尖一条条划下滑,最后停留在最新的那条上面。
她发来了一张图片,画质很模糊,入镜的只有桌上的菜肴和酒杯。
「酒局好煎熬,还是做你的秘书比较幸福。」
*
发出那条消息之后,苏时意把手机放回洗手台上,从包里又翻出止痛片,扣出一片咽下去。
从临城回来之后,她这几天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寻找其他机会,应酬酒局也参加了一个又一个。
这几天里,她和殷子墨解除婚约的事已经陆续传了出去,还传到了苏政华耳朵里,从今天下午开始,他就开始不停地打电话过来。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听得她心烦。
她点开接通,苏政华尖锐又刺耳的质问声立刻透过听筒传出来。
他出口便是怒声呵斥:“苏时意,婚约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提前跟我商量,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爸!”
好一句先发制人,她都觉得苏政华是侮辱了父亲这个字眼儿。
苏时意冷笑,厉声反问:“那你呢,有当我是亲生女儿过吗?你给我苏家的那些股份,真的是因为觉得亏欠了我和我妈,还是害怕我把你之前做过的恶心事抖出去?”
说完这句,她也不管苏政华是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忽然像是突然被人抽去力气一般,苏时意靠在墙边,身子慢慢脱力地滑下来,她靠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想要短暂地喘息片刻。
她回到苏家的过程实在是太艰难了。
难到她自己甚至都不想回首。
刚回到苏家那两年里,秦芝防她就像是防贼一样。
那时候她为了从苏政华那里得到她应得的,苏时意只能装乖讨好,在苏政华面前演出一个单纯无邪的好女儿模样,哪怕她心底恨得要命。
那是她还只是个学生,根本挣不到母亲的疗养费。
如果不能从苏政华那里要来钱,她就只能看着母亲活生生病死在医院里。
不行啊,她怎么能亲眼看着母亲病死。
哪怕回到她最讨厌的人身边,哪怕不得已笑脸相迎,苏时意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得忍。
她早就明白,一个人如果想得到什么东西,只能自己拼尽全力,去伪装,去争取。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世界上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多可悲啊。
爱这么奢侈的东西,她从自己的亲生父亲身上都得不到,又何况别人。
所以还是拼了命地去搞钱吧。
有了钱,她才不必再担心母亲被从医院里赶出去。
生活才能有保障。
她可以不被爱,但她得活着。
*
得胃痛缓过来些许,苏时意才回到包厢里。
烟酒味浓重的地方,对她的鼻子来说是种折磨。
这会儿,她才刚回到包厢里,手机屏幕就又亮了起来,还是苏政华的电话。
胃部的灼烧感阵阵袭来,苏时意心烦意乱,索性直接把手机关机,然后扔回包里。
和殷子墨的婚约没有了,坏处还是有很多的。
譬如在这种应酬酒局上,以前因为她是殷家二公子未婚妻的身份,不少人还心有忌惮,不敢明目张胆地吃豆腐揩油。
而现在,没了那层身份庇护,苏时意不过是一家小香水公司的老板,还是让很多人都瞧不上眼的私生女。
那些猥琐又不怀好意的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不少人都彻底肆无忌惮起来,像是私底下商量好了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让她敬酒。
美其名曰,先吃饭后谈事儿,实际就是拖着贷款的事不松口。
比起这些座上的这些人精,苏时意还是太嫩。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银行行长见她回来了,视线从上到下扫了她一圈,笑眯眯开口:“苏小姐,还是年纪轻,这酒量看起来不太行啊。没喝几杯呢怎么就去厕所了。”
苏时意被他盯得很不舒服,脸上却也只能强撑着笑。
“抱歉啊李行长,今天胃不太舒服,我敬您一杯配个罪。”
她浑水摸鱼地拿了手边一杯果汁喝尽,就听见对面有人悠悠开口。
是酒局上的一位投行的女合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瞧着苏时意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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