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见好就收,撇了下嘴,继续画她的眉毛去了。
时鹿慢吞吞从床上下来,随手把长发绑在一起,拉开椅子坐下。
徐佳笑眯眯靠过来撞了下她的肩膀,讨好道:“昨天辛苦你陪我折腾了一天,要不我们三个中午出去吃,我请客。”
她们宿舍一共住着四个人,屠笑笑家里帮忙安排了实习的地方,早早就搬了出去。
“不了,我男朋友今天会过来帮我搬东西。”陈夏对着镜子细细描眉:“你们两个去吧。”
即便是同个宿舍住着,也不代表每个人都能处成好姐妹。
陈夏不爱和她们玩在一块,只有面对性格外向的徐佳才会调侃上两句,至于另外两位舍友则是爱答不理,大多时候都处于无视状态。
四个女孩间并没有产生过大矛盾,只是没那么亲密罢了。
陈夏曾经毫不避讳的说她们磁场不合,玩不到一块。她很坦诚,比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强得多。
正准备说话,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时鹿瞄了眼来电显示,脸上的温度逐渐消失。
电话简短直白,她的父亲时伟泉通知她回家。
放下手机,时鹿扬起笑容:“看来你今天是没机会请客了,我爸让我回家一趟。”
敏锐地察觉到时鹿的情绪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徐佳也没多问,大大咧咧扯开了话题。
简单收拾过后,时鹿打车回了家。
时家在南城绝大多数人中算是有钱人,但在真正的豪门眼中却不值得一提。时伟泉早年倚仗岳丈发家,羽翼渐丰时钟家却因经营不善被一脚踢开。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外公因为身体原因回老家的县城修养,时鹿的父母则以工作为由,把她推给了外公。
那几年,时鹿除了每年寒暑假会回家小住几天,其余时间都在小县城里。
初二还没开学,钟家宣布破产,时鹿才被母亲接回家住。
后来,时家生意蒸蒸日上,曾经不可一世的母亲没了倚靠,没过多久时伟泉就提出了离婚。
离婚就代表一无所有,母亲舍不得现在的生活,哪里肯答应,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搭上了南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楚家,还成功和他们达成联姻共识。
那一年时鹿十四岁,从小县城回来不到一个月,和年长她六岁的楚家长孙订了婚。
然而楚家那位长孙却对包办婚姻厌恶至极,大闹订婚宴后不到半个月就出了国,一直到半年前才回国。
在那以后,时鹿变成了圈里笑话,作为补偿,楚家给了时家不少项目合作,短短几年时家的资产就翻了几番。
近半年里,那位未婚夫从未出现在时鹿面前过,但他的花边消息倒是一个比一个精彩,不是给女明星砸钱拍戏,就是和哪位富二代争风吃醋。
这些消息总是比新闻推送还要准时出现在时鹿眼前。
她知道,楚明轲是故意的,或许是想逼时家退婚。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时家眼里,这段婚约远比时鹿这个人更重要。
上了大学后,时鹿找了个借口搬到学校的宿舍,一个学期回家的次数用五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每次都是一个命令式的电话。
回到时家,本以为是老生常谈与楚家那位培养感情,毕竟在他们的人生规划里,时鹿毕业就嫁进楚家,才是对家里做的最大贡献。
没曾想,这次有点不同。
看着手中的亲子鉴定报告,时鹿的内心远比表面上还要平静。
记忆中,父母的关系是在她五六岁的时候破裂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时伟泉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充满厌恶,只是那时的他还需要钟家扶持,只能选择隐忍。
被外公带走前,时鹿偶然听到父亲和小姑的对话,具体内容她记不清了,但“接盘侠”三个字却刻在了脑子里。
随着年龄增长,时鹿的长相越来越出挑,可没有一点地方像时伟泉,她也明白了接盘侠是什么意思。
钟家破产,时伟泉终于掌握了话语权,拿时鹿当幌子站在道德制高点提出离婚,直到她和楚家定下婚约,离婚的事又不了了之。
时伟泉明知道女儿不是自己的却不能爆发,然而每每看见时鹿那张完全不像自己的脸,心底的憎恶便掩藏不住。
时鹿不清楚时伟泉在私底下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但厌恶,是她童年从父亲那收获到最多的情感。
而她的母亲早年只顾自己享乐,后期害怕离婚会一无所有,给予时鹿的也只有漠视。
时鹿早就猜到自己可能不是时伟泉的孩子。
只是没想到,她也不是钟秀敏的孩子。
时鹿手上有四份亲子鉴定报告,两份是她的,另两份是一个叫做时愠的女孩子。
他们很谨慎,时伟泉和钟秀敏各自与两个女孩做了一次鉴定。
根据科学鉴定的结果,时愠才是时伟泉和钟秀敏的孩子。
说好的接盘侠呢?怎么又变成亲生女儿了?
把我曾经对你那指甲盖点大的同情还回来!
时鹿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她的声音很平静。
“所以,是抱错了吗?”
时伟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静地注视着时鹿,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口中吐出一口白雾,夹着烟的手悬在烟灰缸上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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