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江斌,那个时代的大学毕业生,在刚踏入社会时,谁不怀揣着满腔的理想与抱负?
所以面对残酷的打击,他倔强地使自己不低头,而是举起双手,把十根手指摊开,又紧紧地握成拳说:多少学生的命运,就掌控在老师的两只手里。很多学生并不笨,他们可能只是懒,或者开窍晚。
深吸一口气,江斌继续真挚地说:只要咱们老师,在他们身后用力推一把,让他们变得再努力一些,哪怕这种努力,对学生来说是被动的,是残酷的。绝对绝对还会有一部分学生觉醒、开窍,这样就不会有太多人,在长大后,去后悔自己当年没好好读书。
戒烟多年的老校长,在面对自己的门生,如此幼稚而诚恳的语气时,内心也不禁五味杂陈起来。他从抽屉里,翻找出待客剩的半盒烟,摸出一根点燃,一口气就吸掉了半根。
他知道江斌心里,一直都有执念。这种执念的产生,不单单是因为曾经,他在求学中遭遇的不公;还有他的父亲,当年因成分出身问题,没人给敲章,错失了念大学的机会,最后上吊自杀了。
所以江斌特别珍惜这个时代,努力学习,就能考大学,就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学生,都塞进正规高中里,都能有机会参加高考。老校长阅历深厚,又怎不理解江斌的心情?
学校的教学工作,还是一切照常。老校长重重地将烟头,按在了茶叶盖子里。
校长这话使江斌如坠冰窟,心都跟着凉了半截。
但你所带的三班例外,我给你特权,让你以三班为试点。顿了顿,老校长深皱眉头又说:但不能在学校里加课,现在风头正紧,你无形当中也得罪了一些人。大庭广众之下搞特殊,别人一举报一个准儿,这会断送你的职业生涯。具体怎么办,你自己琢磨吧。
有了老校长的支持,江斌如释重负地从办公楼走了出来。可走着走着,他突然又觉得不对劲。这老家伙真滑头!看似满口支持,其实一点儿实惠也没给。
但这并没有打击江斌的热情,他自己认定的路,必然要坚定地走下去。
出差多日,江斌回到班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班干部谈话,了解班级近况。
这让本就郁郁寡欢的建超,如坐针毡!这段时间,他在班里出尽洋相,班主任一旦知晓,批评他是小事,他最害怕的是叫家长。他不想让母亲为自己伤心,更不想让她一再失望。
宋建超,你出来一下!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建超攥拳起身,走在教室的过道里,他无比愤恨地看着刚才,出去谈话的班干部们。他最恨的是大江,因为大江不怕他,出卖他的可能性也最大。
江斌带着建超,一边朝操场的方向走,一边禁不住笑道:奇怪了,都说你宋建超这段时间特别老实,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建超,是不是威胁同学了?
建超一愣,他王大江竟然没借机报复自己?这不可能啊!那狗曰的什么货,他是最清楚的!
江斌背手转过身,继续朝建超笑道:不少人跟我反映,说你还及时制止了一些同学逃课,维护了班级纪律。你这小子,老师不在,你竟然一下子长大了!超儿,老师得重新认识你了,原来你在班里,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老师,我建超哑然,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些班里的同学,竟然这样夸耀他;一时间竟无地自容,脸火辣辣地发烫。
其实哪有人这么说啊?王大江等人,早把这些天,建超犯下的种种恶行,跟班主任数落了个遍。他们恨不得学校,立刻开除这个害群之马。
可江斌依然用善意的谎言,想让建超在班里,获得一种认同感、存在感。对于青少年的思想教育,绝不能靠强权打压,疏导、认同、荣誉,往往更能使一个孩子,浪子回头。
有句话说得好:你有使用暴力的能力,也有选择善良的权利。江斌按住建超的肩膀,用力拍着说:超儿,你现在有点儿意思!像那个小说里的令狐冲,还有点像那个什么清扬
风清扬!建超脱口而出,并激动道:老师,你也看小说?
大学的时候看,那会儿时间充足,一天就几节课。江斌耐心地搂着建超,继续又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还真成了隐士高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技惊四座。建超,谢谢你!没有你,咱班可能真就乱套了。
面对老师汹涌如潮的夸赞,建超羞愧难当!他明明是破坏者、捣乱者,结果却被同学夸成了规则的守护者。其实大江才是守护者,突然间,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与大江渐行渐远的原因了。
时间转眼又是一周,高原迎来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他的脚伤好了,能穿鞋下地了。第二,母亲出院了,虽说走路还得扶腰,还需吃药休养,但在家里干些轻快的活儿,已无大碍。
大江的母亲林清美,也开始找人,在高原家的院子里,搭起了遮雨的棚子。高原和大江,更是把两家布满灰尘的缝纫机,给擦得油光锃亮,并搬到了棚子里,用作缝制鱼笼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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