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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因为急怒而微微涨红,眸子里像是有火焰在跃动。
他轻声:“生病?”
“对!”元墨道,“你还记得春娘吗?她刚从那户人家被赶出来的时候,也是整日摔东西,扇自己耳光,拿剪刀扎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蠢,她恨自己,所以拼命伤害自己。”
姜九怀想,她当真是急了,直接叫了“阿九”不说,还把他和一名流莺相提并论,但他竟不觉得生气,因为她脸上全是关切和担心。
不是他从小看惯的、混合着恐惧与谄媚的虚假关切,而是明明白白地,想用她粗浅的例子劝解他。
“可是你什么都没做错,你想想,论地位,除了皇帝老子,还有谁大过你?论钱财,天下十停里的买卖少说有五停是你的!论相貌,无论男女,谁不为你倾倒?”
“然后论年纪,哎,最妙的就是在这里,有多少人拼死拼活一辈子才出点人样,还没来得及享福便撒手人寰,可你才刚及弱冠,往后还有大半辈子可以躺在金山银山上海吃海喝,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
“就你这样的,还有什么烦恼?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老实说,我要是能有你的一半,不,一成,不,哪怕只有你的一丁点儿边边角角,我都快活似神仙了呢!”
她长篇大论说完,气都不带喘的,还有商有量地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不,阿墨,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错过。
大错特错,天地不容。
虽然你什么都不懂,但还是多谢你。
多谢你没有怕,多谢你没有逃。
多谢你这些长篇大套的废话。
姜九怀看着她,也许是浓郁的安神香起了作用,他此时的视线前所未有的柔和,柔和得像是蝶翼轻轻拂过花蕊。
他慢慢地问道:“无论男女,都会为我倾倒?”
元墨用力点头:“当然!”
“你也是因为容貌而倾倒吗?”
若在这种时候说“不是”,似乎也太打击人了,元墨只好期期艾艾道:“那……那自是当然的!”
姜九怀低了低头,元墨只见他嘴角微翘,有浅浅的笑意。
唇上还沾着血,但戾气已经荡然无存,方才那只凶兽仿佛再度沉睡,他这一笑如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清浅,轻盈。
明明是松了一口气,但元墨的心中却有了一种近乎痛楚的感觉。
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笑着啊。
姜九怀抬起头的时候,就看着元墨这么呆愣愣地瞧着他。
像孩子呆愣愣地瞧着一朵花,像小狗呆愣愣地瞧着一只鸟。
眸子怎么那么清亮呢?
在窗上初升的晨曦中,清晰地照出他的模样。
就好像是光透过她的眼睛,照亮了他的脸。
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阿墨,怎么办?”他叹息般道,“你这样好,让我都不舍得欺负你了。”
嘴里说着这种话,手上做着这种事,真的好吗?
她忽然想起来:“你之前……不,家主大人,那个,您方才是说让我去哪里来着?”
当时她被吓到昏头胀脑,手忙脚乱,只模糊听到他说“扬州”,又说什么“京城”,还说什么“棺材”,只言片语,模模糊糊,一头雾水。
现在想来,似乎是要流放她的意思?
“哪里都不用去。有个更好的法子,能管住你的嘴。”
“什么法子?”
姜九怀抬起左手,拿衣袖垫着,轻轻碰了碰元墨的脸颊,拭去上面的一抹血迹,那是他的手臂蹭上去的。
他的眸子温和,笑容清朗:“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让你哪儿也去不了,便再妥当不过。”
元墨恍了半天神,既为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更为他如此清澈的微笑。
肩上被咬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熬了一夜的脑子浑沌如浆糊,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哎,她的阿九,可真好看啊。
在这样好看的人身边,待上一辈子又何妨?
会有这样的念头,证明她真的糊涂了。
理智君猛地抬头一巴掌将她打醒:想什么呢?要不要命了?
元墨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她压根儿不敢接这句话茬,看了看外面天色,干巴巴地道:“天好像亮了。”
姜九怀瞧着她眼神闪烁的样子,心想,大约又是害羞吧。
“开门吧。”
屋子里密密的血腥味混在香气里,确实叫元墨头昏脑胀,正该打开房门透透气。
然而她一开门,就见白一身形笔挺地立在门外,身后跟着两溜低眉顺眼的下人,小七也在其中。
下人们从她身边鱼贯入内,一队服侍姜九怀更衣梳洗,一队收拾打扫屋子,换地毯,清理地上的玉石碎屑……有条不紊,悄无声息。
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惊诧,大家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地上的血。
“带二爷回去烂柯山房,好生伺候。”
姜九怀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
小七依令出来,给元墨领路,元墨一把把白一拖上。
白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开她的手:“我自己走。”
小院只有姜九怀一个主子,并不曾备得客房,所有的屋子各有用处。烂柯山房乃是姜九怀的棋室,里面收藏着各种棋枰棋子棋谱,不乏价值千金的珍品。</div><div id=lineCorrec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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