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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色阴沉下来了,仿佛是要下雪,黯淡的天光中,洁净的桌案在阴影中发着微光,墙上的山水图静静矗立,小院内有一种奇异的宁静,仿佛时光漏了一条缝,当年那个谁也不相信、谁也不敢靠近的小姜九怀悄悄探出了头,睁着一双温润稚气的眸子,充满期待地想要一个保证。
这一个瞬间,元墨终于明白听到白一转达的话,姜九怀为什么不生气。
因为没有人跟他说过那些话,从来没有。
没有人告诉过他“喜欢”两个字。他在别人眼里是妖魔,是邪恶,是诅咒,人们接近他只为除去他,他身边信得过的人屈指可数。
三爷,平公公,白一。
现在还加上了她。
他就像是一个从来没有吃到糖的小孩,只要有人给了他一块糖,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紧紧攥住,再也不肯放手。
元墨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抱抱他。
抱抱当年那个期盼着善意与温情的小姜九怀,抱抱在暗害与谋杀中长大的家主大人。
但理智阻止了她。
理智不单阻止了她,还顺手抽了她好几个耳光:“醒醒!你那些话骗了白一,也就等于骗了他!你完蛋了!等他发现,就会送你一颗亮晶晶的金刚石——嵌进你的脑壳里!”
元墨面色惨白,泫然欲泣。
姜九怀一顿,那个从时光缝隙中溜出来的小小少年不见了,他重新变成高傲冷淡的姜家家主,松开了元墨,淡淡道:“不必如此。我还用不着你来可怜。”
“小人不敢!”元墨连忙道,“小人是……感动。小人出身卑贱,微不足道,家主大人竟然不嫌弃小人,小人感激不尽!”
“好好说话。”姜九怀道,“如今你已经走到我的面前,这里再没有旁人,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元墨知道他想听什么。
但是,打死她也说不出口。
——说得越多,就是骗得越多,将来她就死得越惨。
大约是连上天都看不下去,门外传来一个清泠泠的声音:“怀兄在吗?”
古凝碧站在外面,眉目如画,嘴角带笑,真像一直秀丽的花枝。
手里还拎着个精精巧巧的椿箱,里面很可能是点心,且很可能是亲手做的。
正所谓“饮食男女”,这些吃吃喝喝的东西上头最容易做文章了。
比如红馆的姑娘们哪怕从来没进过厨房,也会羞答答地告诉客人“这是奴家专为郎君做的,郎君尝尝看”。
元墨十分识趣地起身,拿起脚悄悄退开,心想银票的事还是去磨平公公吧,可不能在这里碍人家的好事。
“哪儿去?”姜九怀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元墨赶紧垂手道:“家主大人有客,小人理应回避。”
“我在怀兄这里可不是客人,二爷请坐吧。”
古凝碧进门坐下,动作当真如弱柳扶风,让人赏心悦目。
元墨看得心旷神怡,很愿意多跟这位第一美人亲近亲近,好学点东西回去调养家里的姑娘们。
但她阅人无数,早知道天底下的男人同美人在一起的时候,绝不喜欢身边还留着一位同性,因此还是打算客气客气告辞,只是没等她出言,姜九怀开口道:“既有客来,你就该当留下侍候才是。”
元墨生怕他反悔,赶紧答应了一个“是”字,接过古凝碧的椿箱。
一打开,一股甜香飘出来,里头是一碟点心,一壶清酒。
点心作梅花状,色泽嫣红如醉,阵阵梅香扑鼻。要不是知道这是点心,元墨定要以为是树上落下的梅花。
酒亦是芳香醉人,有梅香之浓醇而没有梅香的凛冽,恰似一位经历过岁月温存的美人,一眸一笑皆是风情,而不见锋芒。
古凝碧含笑问:“怀兄可还记得这是什么?”
“梅花糕,梅花露。”姜九怀点头道,“有劳了。”
“怀兄能记得,我的辛苦便不算白费。糕是今早做的,酒却是从京城带来的,已经藏了三年了。”古凝碧取出两只杯子,斟上酒,“上一回做,还是十年前。怀兄若不嫌我的手艺生疏,就尝尝看。”
十年前啊,那么早就认识,原来是青梅竹马。
——元墨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是个十分合格的下人,实则脑子里万马奔腾。
看来想嫁姜九怀的可不止公主一个。
等等,那姜九怀还会缺人喜欢吗?
一个公主,一个郡主,一个明媚如春月,一个皎洁若秋月,一个能跟他撒娇,一个能同他谈心,他想听点好听的,这两位找谁不行啊?
为什么非要找她一个可怜的小坊主啊?
难道……他其实……就好这一口?
元墨被自己的发现震惊了。
可能是她脸上的变化太过剧烈,吸引了姜九怀的视线,他停下已经送到唇边的杯子,“过来。”
第五十七章
元墨当即回神,乖乖过去:“家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姜九怀把杯子往前一递:“喝了。”
元墨尽职学着伺候主子,料想这应该就是试毒了,接过来一仰脖子喝了,回味一下,真是满口香味,酒味却淡,难怪叫做“露”。
“应该没有毒,家主大人请放心喝吧。”
“蠢才,谁问你有没有毒?”姜九怀道,“滋味如何?”</div><div id=lineCorrec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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