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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是书香门第,据说祖上也做过高官,不过现今已经没落,只是普通人家,家中只有一位寡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季云安考取举人,光耀门楣。
听到这里,元墨已经明白了。
据宛娘说,桃林居士生前所住的地方种有大片桃花,每到春来,花开遍野,是扬州胜景之一。
遥想当年,桃花树下,温雅的少年与美丽的少女相对习琴,一声声被拂动的又何止是琴弦呢?两个人说不定已经做过不少赎身之后鸳鸯白首的美梦吧?
可是很明显,一个寻常的读书人,根本不可能赎得起言妩。
最后朱大双以高价将言妩买入月心庭,季云安倾尽家财才能与言妩见上一面。
宛娘说,那一次言妩一直从晚上哭到天亮,天亮以后,言妩便像是变了一个人,当季云安再次求见的时候,吩咐人将其拒之于门外。
元墨听得心动神摇。非是为这段凄美的爱情,而是为言妩壮士断腕的绝决。
经历过世间深情,还能从中抽身而退,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女伎啊!
可无论她怎么讨好,言妩总是温柔含笑的样子,明里暗里提到过去京城的可能,言妩总是会用话岔开。
招术和她对付朱大双完全一致。
第四十九章
努力挖墙角之余,元墨在扬州城四处闲逛,过得十分充实。
扬州是江南要津,名流与豪商云集,酒楼乐坊林立,吃喝玩乐样样齐全。元墨并不是单逛月心庭一家,但一路看下来,月心庭还真不愧为扬州第一乐坊,有言妩这样的女伎不说,连河鲀都比别家好吃。
老林做的河鲀,鲜、嫩、弹、滑,四样俱美,扬州城大大小小饭庄、酒楼、乐坊,没有一家能比得上。
元墨软磨硬泡,哄到了老林的秘方。
老林说,秘窍不在烹饪之法,而在于鱼。
只有一处摊子上卖的鱼,才有这般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元墨就和老林一起去买鱼。
老林熟门熟路走到摊尾一个僻静角落,在那儿蹲着一个老头子,头发胡子花白,全盘虬结在一起,只看得见半张脸。
一身衣裳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已经是秋末冬初天气,清晨寒气逼人,元墨穿丝袄还嫌冷,他身上还是单衣,又坐在风口里,头发、胡子、裂开的衣角一起随风飞舞。
在他身前,有只木桶,里面有小半桶河鲀。
老林走过去递过一串钱,老头接过钱,起身便走。
从头到尾不过瞬息功夫,两人一句话没说,交易便完成了。
元墨心道,这哪里像买鱼?更像是两国密探接头。
老头大冬天还光脚穿一双草鞋,元墨想起自己小时候挨冻的时光,心有不忍,赶上前,从网兜里拎了一小坛酒给他,“老伯等等,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老头并不说话,拍开泥封,端起来就喝。
才一口,他就“噗”地一声,全喷墙角了。
把酒坛子往元墨怀里一递,老头扭头就走。
这可是有名的杏花醉,月心庭用来待客的,口感柔和,芳香宜人,元墨很喜欢。只是月心庭卖得太贵,所以她从外面买了带回去喝。
“这酒虽好,可惜不对他的胃口。”老林道,“你看,那才是他要的酒。”
老头走向元墨方才买酒的铺子,一把把今天挣的钱拍在案上。伙计从里间摆出一坛酒,小心翼翼地斟了一碗。
老头接过来,一饮而尽。搁下碗,头也不回地走人。
元墨眼珠子已经快掉下来了。
一贯钱,只买一碗酒!
她疑心老头被坑了,过去问那伙计:“方才那老头喝的酒,多少钱一坛?”
伙计上下看她两眼:“公子,您买不得。”
呵,元墨原本只是想问个价,这回还非买不可了,一把把钱袋拍在了案上,豪气万千:“说吧,多少?”
“五十两银子一坛。”
元墨:默默地把钱袋摸了回来,从里面摸出一粒碎银子:“那就来一碗。”
伙计道:“客官,别见怪,我们家的规矩,这酒不单卖的。”
元墨耐着性子:“兄弟,你当我瞎啊?我眼睁睁看着前面有人单碗买的!”
伙计道:“我家掌柜说那人从前是我家的老主顾,一直很照顾我家生意,所以现在我们也该多照顾些他,不拘他拿多少钱来,一碗酒总是要给的。”
看来这位大爷从前也阔过,后来不知怎么败落了,混到了这个境地。
可即便是到了这个境地,对酒的要求竟然半点也没放低。
元墨真不知道是该可怜他,还是该佩服他。
元墨问老林:“这河鲀都是他养的?”
“我也不知道是他养的还是他捞的,总之这种河鲀就他一个人有,我没在别家买到过。”老林道,“你也瞧见了,他谁也不理的。别人也不理他。我当初是看他可怜,就把他的鱼买下了,没想到倒成就了我一门绝技。这可是独门秘方,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元墨点头。回想起那老头死鱼一样的眼睛,好像看什么都是死物的神情,心想确实没人会想挨着他。
老林又道:“想来应该不是养的。若是养的,每次只卖这小半桶作甚?再说养出来的没有捞来的鲜。”
元墨眼睛一亮:“那下次咱们跟着他,看他去哪儿捞鱼!”</div><div id=lineCorrec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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