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鱼族群特别古老的传统,犯了错的人鱼在神像前以生命思过。
“我何来的罪?”周文宵感到不解,“比起我,你杀了阿南,你的罪过要比大吧?”
“阿南本就立志让人类和人鱼互相转换啊,我只是在继续做他尚未完成的事情,为什么会是赎罪呢?”
“况且,他们的献祭是伟大的,”周文宵倾身,双手交握在身前,“我已经将详细的实验过程总结成了一份文件,发送给了青北各地大小的研究所,估计再过不久,阿南的夙愿便能了了。”
白简知道,老师和他的伴侣拥有一模一样的人格,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对错,正确与错误不应该交由别人制定的规则来判定,他们只做想要做的事情。
周文宵见白简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自己说的话上面,也正常,人鱼嘛,都这样冷漠,不奇怪,他现在全部心思都系在了他那个小人鱼身上。
“白色小人鱼……”周文宵呐呐出声,“他可没有阿南那么厉害,保护他哦。”
屋内昏暗。
白简听见了一声清脆而又短暂的声音,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周文宵,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弩,对准太阳穴,弩\箭从右边太阳穴穿入头颅,直接穿透至左边太阳穴。
连一丝鲜血都没有,弩\箭箭矢不长,两边的太阳穴只能看见箭头与箭羽,看着莫名有些诡异和滑稽。
周文宵的头歪在沙发上,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他紧盯着白简怀里的斯悦。
伴侣的存在令斯悦得到了很大的安抚。
白简看着周文宵,想到了老师。
很奇怪的是,两个坚定的利己主义者,都为彼此豁了一条命出去。
人鱼是不能失去自己伴侣的,老师虽然也将自己的伟大志愿放在第一,可他是一只活了上千年的人鱼,他骨子里对伴侣的依赖超越所有人鱼,所以周文宵必须活着,哪怕是为了老师自己。
如果周文宵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始祖的永生也无法扭转改变他即将因为伴侣死亡而死亡的结局。
周文宵也是如此,自以为获得长寿从此致力于人类与人鱼的实验,可他依赖始祖的基因转换,他根本不可能有继续活下去的无限动力。
身为人鱼的伴侣,他无法独活,他这一百多年,全部都挣扎于伴侣的死亡之间。
白简伸手盖住斯悦的眼睛,揽着斯悦的腰将人单手抱了起来,斯悦的双腿立刻温顺地环住了白简的腰。
斯悦趴在白简的肩膀上,“他死了?”
“这么轻易就死了?”
白简垂眼,语气淡淡的,“他早就死了。”
在确认老师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时,周文宵就死了。
对周文宵来说,死亡意味着新生,他彻底摆脱了老师对他生命的控制,他的喜怒哀乐,从此也由他自己做主。
斯悦有些难受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不是属于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小人鱼在感觉到不舒服时都会这样哼哼唧唧。
白简摸了一下斯悦的额头,烫得惊人。
头发白得雪亮,深浓。
与斯悦纯净的白色比起来,白简像个赝品。
斯悦被放到了他自己房间浴室的浴缸内,浴缸是黑色大理石打造的,与斯悦的白色形成了异常强烈而又昳丽的对比,水龙头内的凉水慢慢淹没他,颈部的鳞片缓缓显现,像落入水中的白色宝石。
此刻,斯悦的脖颈显得异常脆弱,鱼鳞还在成长期,半透明,比起宝石,用水晶形容可能更加准确,在灯下,甚至能依稀窥见鱼鳞下淡红色的纤细血管。
白简银色的蹼爪贴在了斯悦的侧脸上。
斯悦蹭了蹭白简的掌心。
浴室的灯光无比明亮,还有些刺眼,斯悦眼前是整片茫茫的白色,所有事物只有一道虚影,他靠温度和呼吸辨别现在自己身边的人。
水中,他因为伴侣的触碰将自己蜷缩起来,发出小动物般的哀鸣。
耳鳍因为主人的无法反抗警惕地竖起来,它是新生,四周任何事物都能引起它的警惕心。
但除了警惕,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它喜欢现在的感觉。
斯悦两只脚的脚背上都出现了尾鳍,被水淹没后,尾鳍因为紧张将斯悦的脚包裹起来,贴在浴缸表面,偶尔会小幅度地痉挛。
白简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浴袍,将斯悦从水中捞了起来,小人鱼已经虚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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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简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蒋雨和蒋云已经赶过来了,蒋雨一进来就嚷嚷头晕,“周文宵给这里搞了什么东西?”
蒋云皱了皱眉,难怪白家什么动静都没有,活动的全是人类,人鱼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周文宵来之前,应该“清场”过了。
“白简先生,调查组的人已经赶到了现场,他们将那些人鱼从水中打捞了起来,目前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鱼全部都是由人类转换而来的,调查组的人会去一一核对身份。”
蒋云走到楼梯下,余光看见了倒在沙发上的周文宵,愣了一下,对方手中还握着一把弩,被射穿的部位,鲜血顺着箭头缓缓滴在沙发上。
“沙发估计需要换掉了。”蒋云漠然道。
白简手指在楼梯的扶手上敲了敲,“是啊。”
蒋云负责动脑,蒋雨一直都是负责出力的,他去把李韧和赵丰满两巴掌扇醒,让他俩先看看陈前,再就是白老爷子,还有宅邸其他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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