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意味不言自明,墨家一代单传,只要松问童不娶妻生子,墨家自此断绝。
最为棘手的就是蓬莱,木葛生在天坛上留下一堆松问童看不懂的符号和算式,不知道算了多久,最后在纸上得出一个结果,山鬼镇会在百年内松动。
按理说山鬼镇是他自己布置下去的,可保数百年无忧,但山鬼花钱得出的结论与此截然相反——八十二年之后,山鬼镇会松动,原因不明。
他以此做了一个计划,百年内诸子七家的联系必然会变的十分松散,甚至于一片散沙,天算子不在,谁都没有重聚诸子七家的资格,但是山鬼镇的松动是一个契机,可以因此再聚七家。
那个时候乌子虚和松问童应该都已离世,需要继承这个计划的人是朱饮宵,松问童有义务在有生之年把老五坑到这条贼船上——朱饮宵要借七家重聚的机会,以修复山鬼镇为借口,重开蜃楼,凑齐七家信物。
七家信物平时绝不会轻易现世,但山鬼镇这个理由足够。
山鬼花钱、朱雀血、姑妄烟杆、舐红刀、盘庚甲骨,以及罗刹命。
这六样东西凑在一起,可以毁掉蓬莱。
蓬莱的信物就是蓬莱洲本身,这个与世隔绝的海外仙山。据说远古有仙人飞升,其遗蜕落于海上,成为蓬莱。蓬莱洲用普通的方式是毁不掉的,但是凑齐了其他的六样信物,就有一搏之机。
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七样信物同归于尽,七家也就失去了根源。
至此,诸子七家彻底断绝。
木葛生所有计划中唯一的例外,就是药家。
我不想把柴束薪扯进来,木葛生那时对松问童说,你就当我的一点私心吧。
而且药家原本也是普通的凡人家族,历代悬壶济世,只要毁掉了信物,继续在人间保留传承,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归根结底,诸子七家之所以跋扈傲慢至此,视人命为草芥,不过因为自诩比凡人多了点能耐。
至于为众生掌舵的初心,早不知道丢在了哪朝哪代。
“按照老四的安排,我和老三要先去昆仑乘雀台,争取领老五出山。”松问童道:“朱白之那个老头子会看星象,我觉得他可能猜到了不少事,但是他没反对,同意我们把老五带出来。”
“之后我把老四的所有安排告诉了他俩,他们都没什么意见。”
“老四的安排其实是为我找了一条退路。”乌子虚道:“乌氏所作所为,令人心寒。”
“天算子一殁,七家必然大乱,祖爷爷原先就有退意。”朱饮宵笑了笑:“况且我本就是跟着哥哥们长大的。”
“所以我们原本什么都安排好了,老四也为你想好了出路,我还想着以后出国去看你。”松问童看向柴束薪,“可谁能想到你居然成了罗刹子。”
罗刹命乃大凶之物,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天而行,即使是山鬼花钱也无法卜算。
柴束薪是木葛生整个布局中唯一的局外人,却也成了他计划里唯一的漏洞。
柴束薪沉思许久,看向朱饮宵,“如果他不知道罗刹子是谁,你又如何取得罗刹子的信物?”
“这个不是问题。”松问童答道:“只要没有新的罗刹子现世,蜃楼下面镇压着历代罗刹子的尸体,取其遗骸就可以。”
“但是你偏偏成了罗刹子。”乌子虚叹了口气,“那么原本要交给老五的事,就只能你来做了。”
“这样一来,药家的传承也要断了。”松问童道:“其实也行吧,歪打正着。”
“我看未必。”乌子虚摇摇头,“如果老四真有活过来的一天,心情大概会很复杂。”
接着就是漫长的往事,柴束薪在各地搜集散落的山鬼花钱,一点点拼凑着木葛生的魂魄,同时他找到了木司令,成为对方的暗线,在战场之外的地方做了很多事。
战争结束后柴束薪到国外留学了一段时间,他去了所有木葛生曾经去过的国家,走遍了往日通信中对方提过的每一个角落,在苏联的那些日子里,他买了一条围巾,常常站在涅瓦河畔看雪。
松问童带着朱饮宵到处跑,两人在蜃楼住了几年,接着又漂洋过海去找柴束薪,松问童学会了英语,嘲笑柴束薪像小说里的落魄吸血鬼贵族,到哪里都带着自己的棺材。
那时柴束薪在学西医,研究最多的是尸体防腐。
乌子虚成了亲,陪着夫人在各地游赏,同时不动声色地放权,长老们为了争名夺利吵翻了天,他却很少再回酆都了。八十年代时乌子虚再度回到古城,在原来的宅基地上建了一座学校。
九十年代初,柴束薪归国,继续在各地搜寻遗失的山鬼花钱。
九十年代末,松问童去世,将舐红刀留给柴束薪。
计划完成了第一步。
千禧年后,柴宴宴出生,柴束薪离开药家多年后第一次回去,参加了她的满月宴。
随后,柴忍冬去世,乌毕有出生。
乌毕有出生的第三年,木葛生醒来,同年,乌子虚去世,阴阳家彻底涣散。
计划完成了第二步。
直到山鬼镇异动,崔子玉以山鬼镇异动之名,请求再聚七家。
七家重聚,蜃楼重开,盘庚甲骨再度现世,药家传承断绝。
计划完成了第三步。
至此,距离木葛生百年前布下的大局,只剩下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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