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几道身影浮在不远处的上空,银袍猎猎飞扬,在昏暗天色里宛如几抹天光。
他们围成圆,彼此间隔十丈。手中动作整齐划一,繁复雪亮的铭文迅速在各自眼前成型,又遵循某种规律变幻着方位,一个巨大的法阵逐渐线条清晰。
没有找到清宴的身影,夏歧眼里的光暗下去。
是了,这是清宴让明微先行来执行的应对之策,原来便是搭建庇护所,倒是与其他两位掌门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是好事。
他打起精神,令猎魔人带着百姓赶往那边。
庇护所法阵坐落于金连城中央,距离城外密林最远,也最方便聚集四散的百姓。
大型法阵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搭建完,苍澂弟子们需得一层层完善加固。但大阵只要落成第一重,便开始阻挡魔气与魔藤了。
三个门派的人在庇护所汇合,除去继续搭建法阵的苍澂弟子,其余人片刻不得歇,满城救助百姓,带回庇护所。
而不少受伤较轻的百姓从惊惧中缓过来,主动帮忙救治庇护所内的其他伤者。
金连城人口不输锦都,但此番魔藤爆发得太突然,时间又在深夜,许多人来不及逃命便牺牲了,救下来的百姓只到三成。
及至正午,夏歧不知往返了多少趟。
他一路与魔藤缠斗,神识已经探测不出活物存在,便又换下一个地方。
满城的藤蔓吃光尸体血肉,却发现其余活物都消失了,不由如同被激怒的怪物,与弟子打斗间越发凶狠暴躁,不少弟子都受了伤。
几个时辰后。
夏歧,闻雨歇与明微令门下所有弟子歇息,三人出了庇护所,分头探查最后一次,以防疏漏。
满城藤蔓饱食血肉,又互相吞噬融合,最大的藤蔓竟有四人合抱粗,游走间碾碎万物,地动山摇。
其余藤蔓也宛如巨蟒,他们是吃不饱的渴血猛兽,在失去了新鲜血肉的街上四处疯撞,一寸寸搜刮着活物的气息。
夏歧隐匿着气息,在满城废墟之间潜行,身形快而难以捕捉,如同日光下一抹稍纵即逝的阴影。
片刻后,他负责的区域依旧没有发现活物的迹象。
他刚准备离开,却见离他最近的藤蔓忽然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他警觉凝神,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魔藤动向,手已经按在潋光上。只等那怪物再进一寸,便利剑出鞘。
谁知下一息,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传来倒塌声,一道人影窜了出来,惊慌地到处乱窜,像是在魔藤的“逼视”下先行服输。
夏歧:“……”
他注意到那人收到一半的法器,原来是用它隐匿了气息,怪不得躲过了多次探查。
眼看修为不太行的人被魔藤追得满地滚爬,夏歧闪身过去,拎起对方后领,潋光几招便把狂怒攻来的魔藤削断劈碎。
那人样貌年轻清秀,却浑身脏乱,眼下一圈有碍瞻仰的黑眼圈,一脸惊慌地看向他,顿时睁圆眼睛挣扎起来。
“猎魔人!没想到还是落在了霄山手上,你想做什么!竟然将人喂给魔藤!简直丧尽天良!”
夏歧懒得辩解,这是从哪个不通外界消息的地方跑出来的东西?难怪刻意躲过猎魔人的几次搜救,原来是有仇怨。
他索性阴森森一笑:“让我看看,哪根魔藤好你这口,我这便把你丢下去。”
年轻人闻言脸都绿了,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指责时的义正言辞立马消失,他紧紧抱住夏歧的手臂,能屈能伸地求饶:“大哥,我能文会武,略通医术,任何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这般喂了魔藤太可惜!”
夏歧好笑,手中潋光将挡路魔藤砍菜切瓜:“你还会医术?”
年轻人见那剑刃泛出锋利骇人的清光,急着投诚,在夏歧手腕一阵摸索把脉。
他面上一僵,继而震惊:“大哥,你中了引渊啊大哥?!这可难办了……我治不好,天要亡我……”
夏歧一愣,没想到这人还真有些门道。
说话间,已然接近庇护所,眼前场面却让他一愣。
只见万千魔藤密密麻麻地把尚未搭建完整的结界围了个严实,似是察觉消失的活物聚在其中,正不停撞击鞭打,想要蛮力撕碎结界。
一部分魔藤察觉有活物归来,立马朝着夏歧奔涌过来。
夏歧身形迅速地躲闪,一柄潋光打得魔藤不得近身。
他游刃有余,年轻人却是吓得惊叫颤抖。他的手才稍松,对方便立马抱紧他的的大腿不撒手。
许是怕自己被丢下,这人不放弃地在他的腿上摸摸索索,试图找回医者的尊严:“大哥,要不我再帮您看看有没有其他病……”
夏歧胸前兜着崽崽,脚上拽着个不停摸索小腿的怪人,额角青筋一突:“你现在就给自己先看看。”
他差点没忍住把人一脚踹下去,却听到年轻人献宝似的惊叫:“大哥此番定能化险为夷,您腿上的承伤符尚且完好,看得出对方修为不浅,能替您抵挡不少伤害……”
夏歧一愣,身形蓦地滞涩,握着剑柄的手一颤。
他慢慢低头:“……你说什么?”
年轻人见夏歧终于对他起了兴趣,似乎在考验他,便显摆学识似的抱紧大腿。
“这根红绳蕴着承伤符咒,承伤嘛,字面意思,大哥所受的伤会有一半转嫁在对方身上。我看大哥也是常在险境行走的人,这符咒竟无一丝破损,证明与之勾连的那人修为很高。嗐你别说,这道侣之间的试金石,我还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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