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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秋石一怔,嘴角的笑缓缓地收了起来。
    这便不高兴了?秦灵彻逗他。
    名字?谢秋石晃了晃头,不理他。
    你的熟人。紫薇帝君轻飘飘的说,金色的仙力汇聚在他面前,缓缓幻化作一道紫微宫御令,上书临尧两字。
    谢秋石抱起手臂,目光冷冷清清地从御令上移到天帝脸上,他想起濯泉颍河的话,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问为什么。
    且慢。秦灵彻止住他欲转身离开的步伐,挥了挥袖,一只朱红色的小瓶出现在他的面前,拿着它。
    谢秋石回到瀛台山,招来仙鸟,提笔想给临尧写个登门拜访的条子,一支墨笔悬在宣纸上方,不知为何,半晌未动。
    他倚着栏杆,耷拉着眼皮子,不知在想什么,抑或是什么也没想,只是懒洋洋不想动弹,不料临尧的乌鸢先一步到了他的窗前,嘎嘎叫着丢下一张信笺。
    谢秋石眉头一跳,展开信来,端正平直的笔迹邀他今夜月下小酌。
    谢仙君蹙了蹙眉,懒洋洋一歪身子,整个人靠进扶手椅里,眉目低垂着,碧湖似的眼睛里光泽幽蓝。
    周围侍仆见他这样,一个个矮着肩膀鱼贯而出,颍河离开前关上了门。
    谢秋石依旧不动声色地坐着,坐久了有些不知道手脚该摆在何处,总觉得放在哪里都不适应,这手脚好似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一般,给人牵着堆在一块,石头般坠着,拉扯着五脏六腑。
    他就着椅子蹭掉了大红色的外衣,总算觉得身上轻了些,又蹬掉了鞋子,赤着脚踩在地上,仿佛这样他就变回了天地的一部分,又可以信手行雷霆雨露之事了。
    日过中天,他已然坐不住,掀过一席素白绢纱披在肩头,清啸一声唤来仙鹤,赤足驾鹤往临尧之处去。
    临尧似是听闻风声,早已携众宫人守于门前,不出数时,便见桃源仙君裹纱赤足,飘飘降地,瞧见他第一眼便笑道:临尧上仙,别来无恙!
    谢秋石寻常时候从不记人姓名,杀人之时更记不住,但此时却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有些惊讶,暗道:临尧老兄,死到临头能被我谢秋石记住名姓,也不算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临尧眉平鼻宽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稀色:谢老弟,如此知礼识数,倒不像你了!
    谢秋石哈哈大笑,赤着脚走上前,搭了临尧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
    临尧使了个眼色,几个童仆忙施起仙术,室内登时垫满了软毯。
    有心了。谢秋石笑嘻嘻地往榻前一坐,素白的脚掌不染尘埃,脚趾钻进地毯的皮毛之中,你到底是弄到了什么好酒,这么急着要叫我来?
    也不是什么好酒。临尧叹道,只是这恐怕是我和谢老弟最后一次推杯换盏了,总免不了心切了些。
    谢秋石轻轻一笑,晃了晃递到手中的白玉盏,脸上丝毫异色也无:为何这么说?
    求仙问道,凡人毕生之所求。临尧轻拂胡茬,摇头晃脑,纵使成了仙,也不免向往走得更深更远,去找至情至理之境,不断炼化修为。
    可真有追求。谢秋石抿了抿嘴,上翘的唇珠不自觉地上撅,好像是在耍弄脾气,但他的声音却平静如止水,我倒是最嫌这些事情麻烦,什么道啊孽啊,让我多想一下,都嫌头疼。
    临尧哈哈大笑,也不恼怒,只道:谢老弟是真性情之人,如此活着,倒也是极痛快的。
    谢秋石听到痛快两字,便皱起了脸,闷头喝酒,不愿再多说半句。
    临尧自顾自地讲起来:自从谢仙君归位后,鬼道的处境便日益艰难,帝君大有杀尽天下鬼修之势,这让我不得不有所准备。
    他意有所指,谢秋石心头一跳,皱眉抬头: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知道你听不得旁人说秦灵彻半句坏话。临尧的声音沉下去,他是第一个找到你的,在意你的人,你只相信他,从不相信别人。
    谢秋石哼哼两声,又道:他是个混球。
    临尧嗤笑:那这个混球,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也是个鬼修?
    谢秋石眉头一跳。
    我飞升登仙之前,曾是一凡间修士,本来没有成仙的妄念,只顾斩妖除魔,荡尽天下不平之事。临尧端起一缸清茶,昂头喝起来,又道,有一日,我去剿除一伙山匪,不料那山匪中有一人修的是厉鬼道,狠辣凶暴至极,不仅滥杀无辜,还凭一己之力,虐杀我师门多人
    谢秋石听得笑出声来:你怎不说是你自个儿无能?
    临尧含笑摇头,声音里确然带了几分羞惭:也确是我自个儿无能。我凭着一身外功闯到那山匪身前时,已然半身不遂,苟且求生。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谢秋石好奇道。
    我当时趴在地上,见那厉鬼修士赤着上身,背上纹着一套鬼修功法。他正满目暴虐残杀我师父师兄,又为色欲所纵奸辱我师姐妹,未发现我从他身后靠近临尧的声音越来越沉,缓慢如许,我本该致力于苦思计谋救我门人,然而实际上却满心暴怒,无法思索任何事,他背上的功法像活物一样钻进我的眼睛里,我盯着它们,越盯越恐惧,我发现我竟然能看懂每句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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