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许是局势未定的缘故,虞知鸿再没说什么,还勒令顾铎不可以向别人透露此事。顾铎当然知道这种好歹,索性放弃了出门,在电脑上浏览起韩秋岭发的名单。
虞知鸿见状,过来和他一起看,时不时指出几个人,只简单地说「标蓝」或者「标黄」。
顾铎问他蓝和黄是什么意思,虞知鸿解释得语焉不详,只说如果按颜色分类,虞竞生在黄色的标记里,而萧屿校长算是蓝色的。
“那你呢?”顾铎手动插入了几行单元格,手敲了虞知鸿的名字,问,“跟你爹一个颜色?”
“不算。”虞知鸿说,“我不知道。”
一趟数据筛完,今天里联系韩秋岭的队伍里,蓝黄两色各占了近一半。顾铎把最后也没标记颜色的队伍圈出来,手指点了点鼠标——那意思就是,“虽然我不太想和你说话,还别扭呢,但是你得回答问题了”。
虞知鸿就说:“我都不建议。”
顾铎哂道:“就建议你自己?”
“嗯。”虞知鸿点头,“现在没有归属的阵营,未见得以后没有。”
“所以当下谈好什么联盟,我这种没立场的容易被带偏,被迫赶去某个大人物麾下卖命。”顾铎接着他的话说,“看着是挺完蛋的,但是我能问一句么?你爹他们讨论的是个什么,能谈到打宇宙战,连军校生都不放过?”
顾铎的语气不太好——或者说,这样的「内部消息」放在任何一个军校生的眼前,都换不来什么好语气。
他们进校的第一课,学得就是宇宙军存在的意义,明明白白说的是为地球服务、探索太空、在必要时成为人类的坚强护盾。怎么七年的书还没读完,就要打内战了?
顾铎心里窝火,和虞知鸿双目相对,眼神像是一寸不退的小兽在捍卫什么。
虞知鸿从旁边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缓缓说:“人类未来的方向。”
自从病假回来,顾铎但凡嘴里边蹦出一两个字,虞知鸿都乐意接着。但今天不一样,顾铎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虞知鸿很不想多说,好像还挣扎了一下,才被动地有问必答。
而且还是精准回答,多一个字都不给的那种。
顾铎忽然就不想问了,看着虞知鸿认真的神情,他觉着自己就像在欺负老实人,仗着虞知鸿最近对自己没什么底线,就蹬鼻子上脸地套问机密消息。
这样挺过分的,说到底他们现在是一条战壕里边的同学。别说还没打起来——就算打起来,按照虞知鸿之前邀请的态度,好像也没准备和他成为对立面。诚然战时可以打心理战套取敌方情报,眼下他却不该、也毫无理由这样对虞知鸿。
再问下去,就好像他全副武装地对着手无寸铁的人开炮一样。
虞知鸿做事的时候习惯扯起衣袖,刚刚搬东西也是。顾铎的视线才一垂下,就看到他手腕上的痕迹。
回学校也挺久的了,虞知鸿手上的淤青却半点也没消褪,依旧看着可怖。
而且还有散开的趋势,除了那一道紫黑的痕迹,连带着手背的皮肤都有点颜色不对。
觉察到顾铎在看,虞知鸿把袖子又拉了下来。顾铎一把抓住他的手,非但没让他遮住,还把伤痕完完整整露出来——
原来不止是手腕,这人的小臂上也有刚刚长出血痂的口子,而且长短一致,整整齐齐地均匀罗列。按之前课上教的伤痕鉴定,顾铎这一眼差不多能判断出伤痕的来源,应该是刀子割出来的。
顾铎心里边不由得一颤,抬头对上虞知鸿的眼神。幸好虞知鸿没显得有什么尴尬或者不快,看上去很是平静。
两人对视片刻,几乎同时开了口。
顾铎问:“你……到底回去干什么了?”
虞知鸿则是说:“没吓到你吧?”
顾铎以前打架受伤,最不爱被人拉着看伤口,于是推己及人,猜测虞知鸿也不乐意,撑着袖口轻轻替他拉下袖子:“我又不是纸片糊的胆,能叫这吓到?你怎么搞的。”
虞知鸿的回答却还是和上次一样:“是治疗仪器。”
顾铎心说什么仪器能这么治疗,没把人治好,反而往人胳膊上划口子?尽管有点多管闲事的嫌疑,他还是道:“行吧,你说仪器就仪器。那什么,我之前说的话算数,你要是还因为之前的事难受,随时找我。至少别想不开哈,犯不上,真的。”
“真的是治疗仪器。”虞知鸿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说,“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和你说。”
顾铎这才将信将疑地揭过此事,犹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行吧那就仪器,你自己记得上药」,又问:“对了,你不是说跟我不是一路人么,现在这又算怎么回事?”
估计是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坦坦荡荡问出来,虞知鸿倒有点回避地垂下眼睫,说:“抱歉。”
顾铎问出这话,就是想要个「抱歉」,气已经快消了。但是没等他说出那句打趣的「亏你知道抱歉」,虞知鸿却又道:“虽然不同路,但出于私心,我还是想邀请你走一程。”
顾铎:“……”
行吧,还是不同路呗。
他自忖语文成绩不错,阅读理解的「这段话表明了作者的什么思想」,基本上能拿个满分。那么现在给虞知鸿做个理解,翻译过来就是:虽然咱们人生追求不太一样,但你这人还算能入眼,我决定了,大家暂时做个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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