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没有遇到莱安,也早就……
忽然,姜见明的脸被猛地抬起来。
“你是没睡醒,还是病得脑子糊涂了?”
莱安的脸上已经带了显而易见的怒色。多年的征战,让这位未来的新帝有着足够的压迫感:“你准备把自己的人种也公开!?”
姜见明:“是的,我很确定。”
莱安气极反笑:“公开了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
如果是前些年公开,统帅还可以把有意见的新人类们挨个摁在模拟对抗机前,你不服?好,我们来一局。
但现在不行了。道恩.亚斯兰欺骗了起义军和人民那么多年,戴着护腕或手套,神神秘秘地不露真容。
而当一切坦白时,却只是一个连下床都困难的……病骨支离的残人类。
柔弱,无力,多病,不得不依靠于凯奥斯陛下——是的,一位强大新人类——的庇护而活。
正是与刻板印象中的残人类毫厘不差的样子。
这样的落差不是大众能接受得了的。
白鸽赤叶会被这样“道德绑架”了一场,更不可能多么真心对待他。
更有可能的,是把他这个前统帅当作某种政治工具,用来要挟或利用现在的起义军、未来的新帝国。
莱安倏然起身,阴鸷的面容淹没在阴暗中,冰翠眼珠若隐若现,“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你自己怎么办?”
姜见明:“陛下放心,我就算去了光荣领,也有自信不会拖累大局。”
莱安额角青筋跳动:“别给我装!你心里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姜见明淡淡道:“您是陛下,现在该考虑的不该是我怎么办。”
莱安眼底划过一丝暴怒之火,他五指紧屈,像是要动手,却又不能够。
最后,真晶刺穿的只有病人手里那枚金玫瑰。
花散落在治疗舱内。姜见明叹道:“您发脾气也没有用,这次真的要稍微妥协一下,我会尽量处理好的,所以……”
突然,莱安后退了一步:“住口。”
他用了命令式的语气。
“亚斯兰。”
凯奥斯的嗓音变得冷,又有些飘忽,“你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
姜见明怔了一下。
凯奥斯面色冰寒,那双眼睛却隐约泛起血丝,“我不理解一件事。”
“你凭什么口上称着朕为陛下,还敢这样管教朕?”
姜见明不做声,神色中流露出几分哀伤。
莱安转身往外走,半途晶骨一甩,将插着金玫瑰的花瓶打碎在地,头也不回地摔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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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狂风大作。
凌晨时分,姜见明被陡然靠近的气息惊醒。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股大力就托着他的背部,将他半拽半抱了起来——
姜见明下意识轻叫出声:“莱……陛下!?”
黑漆漆的屋子没有开灯。莱安不停地喘息,眼神死死地瞪着风雨呼啸的窗外,而手臂则将姜见明单薄的躯体紧扣在怀中。
他不顾残人类的惊叫和挣扎,用鼻尖摩挲对方的额头,用唇瓣蹭着对方的脖颈,甚至用牙齿轻咬那片薄薄睡衣下的肩膀。
他明显情绪失控了,仿佛再不做些什么就会饥渴致死;但又近乎残忍地克制着自己,不做最最渴望的那件事。
他不亲吻他。
“亚斯兰。”灼热的气息颤抖着喷吐在姜见明苍白的耳根上。莱安闭上眼睛,沙哑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
姜见明隐约意识到了某些事。
黑暗中,他眉眼释然,将手臂环过莱安宽阔的脊背,轻轻拍着,安慰似的问:“您是指什么?”
“嘘,你知道的……你知道。”
莱安摇头,白金色的发尾就扫在姜见明脸颊上。
年轻的铁血君王此刻声音竟然有些发抖,“亚斯兰,我爱你。但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不答应,我以后绝不再说了。”
“告诉我答案,你愿不愿意?”
姜见明屏息,无声地睁大了双眼。
这些年,他从莱安那里听了太多太多次示爱。
他最知道这个人有多么高傲的脾气,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居然展现出了几分死皮赖脸的架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姜见明也习惯了。甚至有一种错觉:或许直到他要死的时候,他的小殿下还在固执地追问,现在呢,现在可不可以让我爱你了?
但是,是吗,原来这就是……
最后一次了。
风声把记忆从远方带来。一切归于蓝母星的那个野区,那个夜晚,他曾伸出双臂,从燃烧的星舰残骸下抱起一个年幼的孩子。
姜见明抬起清澈的黑色眼眸,“陛下要说清楚,您想问我,”他的嗓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坠落,“我愿不愿意什么?”
莱安:“做朕的皇后。”
语气和曾经的每一次那样坚定。
姜见明垂眼笑了,夜色掩盖了眼底的柔软和伤感,他小声说:“……谢谢你。”
爱我这样一个人,这么多年。
莱安听懂了。
他们之间的默契,早已不需要说更多话。
“好。”
于是年轻的君王缓缓松开怀抱,只有不舍的目光还在姜见明的眉宇间留恋着,“那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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