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不想多谈,萧玉衡便不坚持,道:“好事与顾卿有关。”顺势看向顾重明。
顾重明精神一紧。
萧玉衡道:“是有关你的身世,先前受小幽所托,本君与窦卿都在查,前不久,窦卿查得文国废帝的起居注有残缺,核对缺失页数,正是顾卿所言他被封皇子入宫的时候。本君派人去寻当年的起居舍人,近日终于找到了。”
顾重明双眼亮了起来,司幽方才的丧气顿时变作惊喜。
“本君已上密折告知陛下,陛下下旨,将那起居舍人带回宫,与顾卿当面对质。”
“那、那罪臣这就要回京城了?”顾重明从椅子上站起来。
萧玉衡点点头,“正是。”
“那、那……”
对于揭开身世的真相,顾重明从没抱过希望,可现在突然告诉他有希望了,他又恍惚又兴奋,什么都没做,却好像事情已经大白、好像他已经抛弃了那些不该他承受却阴差阳错白白承受了许多年的负担!
他喜不自胜,脑中想法你争我抢,最先诉诸于口的,却是一句“那我不是又要跟大幽分开了”,然后眼巴巴盯着司幽,一脸不舍。
司幽欣慰地笑着,揉他的头,“你想什么呢,正如君上所说,这是好事,你要赶紧去。等事情了结,我们……”
就有一辈子可以毫无负担地在一起。
顾重明听到了司幽心中的声音,一时信心百倍,萧玉衡接着道:“南征在即,小幽的确不能随你同去,你不妨带上孩子。此事已十拿九稳,到得京城,你也可为日后做些打算。戎国诸事已定,窦卿也要回京,周文章今次立功折罪,周相身体又不太好,陛下成全,已赦了他的罪。你们正好一同上路。”
事情定下来,顾重明和司幽回到住处,夜色已深却无睡意,便坐在外间饮茶。
顾重明仍然介怀定国伯的事,怕司幽心里难受,想方设法劝他。
司幽看他那般努力,心中感慨,苦笑着道出心中纠结:“其实他私通别国、谋划自立这些事,无需查,我也信。只是这些年来我虽对他充满恨意,但有朝一日若真与他对阵交锋,我……”
司幽低下头,“我现下说不好,但我觉得,我到时怕是既不能如仇人一般快意对抗,亦不能如亲人般挽救维护,又不能……像局外人一样毫不关心。如此心志不决摇摆不定,我如何为将?我……太失败了。”
司幽颓然靠在椅上,痛苦地闭上双眼。
“不是的!大幽,这不是你的错!”顾重明连忙劝慰,“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你千万不要多想!”
司幽只觉得浑身疲惫,闭眼片刻后低声唤道:“傻书生。”
顾重明一愣,“嗯?”
“过来,抱着我。”
顾重明知道司幽难过,连忙上前,刚走了两步,司幽便伸手将他搂住,头埋在他胸口,依赖地取暖。
“你的事情有了进展,我很高兴。”
顾重明心疼地抱着司幽,伸手抚摸他的头和脊背,“大幽,你真好。我刚才谢了萧使君,但我最该谢的人是你,我自己都放弃的事,你却默默为我操心,你真好。”
“你也一样。”司幽闷声道,“譬如此刻的境况,若你不在我身边,我不敢想……傻书生,我有东西送你。”
顾重明很没想到,一怔。
“你……先闭上眼睛。”
顾重明更愣了,司幽怎么还会这套?
司幽抬起身,见顾重明茫然又惊喜,双眼瞪得溜圆,便伸手拍了他屁股一下,“快闭上。”
“哦哦,闭。”
顾重明像是刚刚反应过来,点头闭上眼。听到司幽起身的动静后,又不甘心地将眼睁开一条缝,发现司幽走到了他放兵器的匣子前。
他们虽早已同住,但司幽的私物,尤其是与公务有关的,他一般不会去看去动。他仅知道除斩风槊和连心鸳鸯钺外,司幽将收藏的其他匕首、短剑、袖箭,以及许多保养兵器的绸布油膏放在这个匣子里,但匣内格局如何,他不太清楚,更想不到里面居然还有给他的礼物!
他本想踮脚探头看,又怕司幽发觉,就拼命眯眼,结果只能看到司幽打开匣子,取出一物拿在手里,然后盖上兵器匣,上锁转身。
顾重明连忙将眼睛闭上。
司幽缓缓向他走来,捉住他的手摊开,将东西放上去,轻声问:“猜猜,是什么?”
顾重明觉得手心丝滑柔软,合指一握,感受到了形状,顿时明白过来,开心地说:“你送我折扇。”
睁开眼,他喜滋滋地将白丝绸扇套打开,抽出内物托在掌中,只见白玉扇骨不染纤尘,在夜晚柔和的灯下发出温润的光。
左右翻看,一侧琼花优雅如姿容、一侧竹节挺拔似秉性。
手指使力一转,折扇打开,厚实的暗纹扇面上面四个大字挥洒,正乃“力争上游”。
再看左下角名款,墨笔勾连,婉转如心,明明白白地写着“司大幽赠傻书生”。
顾重明的鼻尖有点酸。
“白玉圆润纯净,琼花饱满小巧,竹节挺拔高升,都像你。扇面叫诉心绢,顾名思义,便是将心事说给心上人。”司幽淡淡道。
顾重明低头看着,心头如静水砸入巨石,然后急急喘了两口气,猛然向前一扑,双手搂住司幽的脖子,依恋道:“大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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