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跟卫潇比起来他都算得上是粗心大意了,可他偏偏爱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尤其喜欢蝴蝶。他还专门去寻了最招蝴蝶的花种,种在了外院。
他脑中有了主意,快步走到那花丛前,想伸手抓个最漂亮的蝶儿送给卫潇,可临出手了又有些舍不得,蝴蝶的寿命总共也没个几日,他还是不给人家添劫难了。
他在花丛前盘腿坐下,思来想去,干脆画个蝴蝶给卫潇吧!
可说起画画这事儿呢,他又犯愁了。
卫潇画什么都像真的似的,他画什么都像是从在娘胎里遭过罪才生出来的似的。
过了午时,卫潇准点醒了,身旁却是空的,他揉着眼睛开了窗,“这会儿日头正毒呢,你怎的上那儿坐着去了?”
周狱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沾的灰尘,抬脚跑进屋去,“看蝴蝶呢,这两日多了几只。”
他推着卫潇在铜镜前坐下,“我给老师梳头。”
他哪儿会梳什么头,就是理顺了扎在身后罢了,倒是正巧合了卫潇的心意。周狱把头梳好了也不愿立即扎起来,拿着手指头在卫潇的发丝间穿来插去,“老师的头发像水,我的头发像枯草。”
卫潇向后伸过手去,勾了一缕周狱的头发在手心里碾碾,“哪里像枯草了?倒是你整天在那山上跑来爬去的,每次回来都粘着不少草叶。”
周狱笑着趴到卫潇背上,“山里可好玩儿了,比这宫墙好玩儿多了。老师,您什么时候和我一块儿去一回呗?”
“尽胡说,做了君王哪能随意出宫去。”
“我都没给老师看过我舞刀呢。”周狱不甘心,抱着卫潇的脖子前后地晃,“那老师就别光明正大的出去呗,每天都有宫人陪我出去的,您就委屈着换身随从的衣服陪我一次呗。”
卫潇正想训周狱两句,让他别总想那歪门邪道的,自己却突然生出了别的心思。
乐师仍在大牢之中,他的老师也被禁足在寝宫,这么多年了,也只寻着机会偷偷见过两三次,若是,把老师送出宫去呢?
在他的授意下,这几年看守那座宫殿的守卫愈发松散,他本意是为了以后看望方便,却从未想过出宫去。被迫守了这么多年规矩,竟真被规矩困住了,凭什么他们就不能出去呢?
周狱看着铜镜里愣神的卫潇,伸长了脖子去蹭他的脸,“老师是在考虑还是走神儿啊。”
“哦…那个…宫门的侍卫怎可能像你说得那样偷懒。”
“他们对别人的确尽职,可我都连着出去六年了,他们看着是我都不愿费心去查了。”
卫潇低头盘算,又一次沉默,周狱不满他的状态,伸手去掐他的脸,“老师不想去就直说,我又不会闹…”
卫潇只是笑笑,说他再想想。
周狱没再多要求,带着两个宫人学武去了。
第二日,卫潇也没提乔装出去的事,只是给他换了两个新的宫人,可他不是想换新人,就是想卫潇陪他出去,虽然知道是自己胡闹了,但还是有些失落。
“听说了吗?今日‘那位’疯了,说是拿着碎瓷片往自己身上划!”
“真的…诶嘘嘘嘘!小殿下来了小殿下来了…”
周狱听了几个字眼,没多留心,只是看那两个侍卫眼神飘忽,似乎有些紧张。
“呃…呃…诶?小殿下今日怎么换了随从?且容奴才搜查一番,冒犯了。”
“无妨。”
周狱也只失落了这一日,赶明又是活蹦乱跳的了,只是卫潇似乎真的会错意了,竟天天给他换新的宫人陪同,搞得门口侍卫又恢复了之前不查不问的状态。
这几日,他终于明白了那两个侍卫在紧张什么,也知道了卫潇是如何被迫继位的,本来禁止谈论的“那位”,变得在每个宫人嘴里都能听闻一二。
说是“那位”把自己糟蹋地面目模糊,十分骇人,宫人都只敢把饭食送到门外,再不敢进去。
周狱无暇理会那些传言,专心致志的学习如何画蝴蝶。卫潇生辰当日,他看着那一摞摞的龙纹礼盒,对自己的大作十分满意。
“怎么都给老师送龙呢?”他随意拿了个盒子左右看看,撇撇嘴又放回去。
“小殿下,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只有龙相配了。”盛春站在卫潇身侧缓声解释。
“龙就尊贵?那蛇尊贵吗?都长得差不多,而且蛇我好歹还见过,那龙就是个虚物。”周狱抬头看着卫潇笑,“龙太丑了,凸眼大嘴,老师才不是龙。”
卫潇伸手去戳他的额头,也没说他什么,那老太监倒是着了急,“哎呦小殿下,龙是天神,陛下乃真龙之子,可不能说那样大不敬的话。”
周狱白了他一眼,把自己背在身后画递到卫潇手里,“给老师的贺礼。”
卫潇笑着打开,他早知道周狱都在干些什么,就是不知道前几日那些窜成球的扑棱蛾子,今日长成什么样了,“画个蝴蝶是什么意思?”
周狱他挥挥手叫盛春退下,走了两步去抱住卫潇,贴着他脸颊晃悠,“我就一直在想,是蝴蝶最漂亮还是老师最漂亮,后来我想明白了,老师就是蝴蝶,最漂亮的蝴蝶!”
“老师高不高兴?”
“嗯。”
“高兴就不会生气对不对?”
“嗯?”
周狱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对着卫潇的侧脸吧唧一口,贴着人耳朵说了句话赶忙撒开胳膊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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