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小孩儿咳了几声,努力撑起身子:“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苦儿摇了摇头:“无妨,阿林你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看这天色,只怕明日就要下雪了,今儿个多砍两捆柴禾,又可以捱一段日子。”
周悦心道,原来这一世的白晨雨,叫做阿林。
阿林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嗯,谢谢你。”
苦儿拿起扁担,轻轻叹了口气:“砍柴为生,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我听说有位仙门大能,这段日子会来村里收徒,如果能被他收为徒儿,哪怕做些脏活儿累活儿,也是好的。”
阿林愣了愣,不知为什么,目光略微有些闪烁,强颜欢笑道:“听说那位仙门大能过些天就要来了,苦儿你今天砍柴回来之后,就不要出门了,好好休息两天,仙门大能收徒的时候,咱们一起去,争取被那位大能看中。搞不好,咱们以后也能腾云驾雾呢。”
苦儿点了点头,望着高远的苍穹,漆黑的眼睛里隐隐有些期盼之意:“嗯。”
日头渐渐升高,苦儿不再耽搁,收拾了扁担和绳子,便出门了。
望着苦儿远去的背影,阿林慢慢垂下了眸子,清秀漂亮的脸上渐渐浮起了几分心虚。
和父母瘟疫死去的苦儿不同,阿林的娘亲本来是个大家小姐,因为一时糊涂,和家里的清秀小厮私奔到了这个村子,可是生下他之后,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娘亲就扔下他跑了回去,他那个没用的爹上门要人,也被活活打死。
因为是淫奔的私生子,村民们总是欺负他,把他家的东西搬了个精光,连米缸都不放过,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苦儿似乎因为同病相怜,给了他半个冷馒头。
前些日子下了一场暴雨,阿林家的茅草屋终于垮了,他便厚着脸皮搬进了苦儿家里,苦儿也没说什么,还是照常上山采药砍柴,每顿都分半个馒头给阿林。
阿林偶尔也会跟着苦儿上山砍柴采药,但他心思比苦儿活泛,觉得那些粗活儿没什么奔头,偶尔有空的时候,他就会去吴大地主家帮佣,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
因为出身卑贱,吴家很嫌弃他,只让他做一些最脏最累的粗活儿,给的铜板也很少,但这一切都并不重要,因为就在昨天,他听到了一个消息。
昨天早上倒夜香的时候,吴三神神秘秘地告诉他,那位仙门大能,明儿个就要来村里收徒了。
吴三是吴大地主四姨太的儿子,还没有成亲,平日最喜欢去城里的小倌馆玩儿,名声很差。
他以前对阿林也是横眉竖眼,可是阿林十二三岁之后,逐渐长开了,吴三看阿林的眼神也慢慢起了变化,时常趁没人的时候,找阿林说些闲话,有时候还摸摸他的手。
阿林非常讨厌吴三,但为了多获得一些消息,摆脱眼下的处境,他只能默默忍了,偶尔还会叫对方一声吴三哥。
此时此刻,他听见吴三说起仙门收徒的事情,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于是忍着恶心,任由吴三色迷迷地搂住他细瘦的腰,轻声问道:“吴三哥,哪家仙门大能要来收徒啊?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知道。”
吴三得了小美人儿夸奖,登时精神大振,跟竹筒倒黄豆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那点儿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嘿,这事儿村里其他人都不知道,仙师徒弟昨日上门,亲口告诉我爹,仙师明日要来收徒,让我爹好好准备接待事宜。”
阿林睁大了眼睛:“此话当真?”
吴三得意道:“当然是真的,那位仙门大能,据说是三转金丹呢,他儿子八字弱,容易惹上不干净的东西,总是病歪歪的,仙师便想找个八字硬的小孩儿,最好是冬月间出生的,给他儿子当书童。”
听到这里,阿林不由得微微一愣,冬月出生,八字硬……那不就是苦儿吗?他住在苦儿家里这几个月,不经意间看过苦儿的八字。
苦儿会被仙门收走吗?为什么他运气这么好……那自己呢?只能在这里干些脏活儿累活儿,还被吴三这种人揩油吗?
阿林垂下眸子,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不知道是羡慕嫉妒,还是黯然失落。
渐渐地,他脑海里猛然一亮,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细细思索着那个念头,觉得十分可行,便轻轻抿了抿唇,拿开了吴三在自己腰间摸索的手,轻声道:“吴三哥,别这样,我先回去了。”
吴三挽留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林离去,忍不住恨恨地啐了一口,骂道:“小兔崽子,你老娘都是跟人淫奔的货色,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装什么装,总有一天……”
阿林闭了闭眼睛,竭力不去在意身后那些辱骂声,他早就知道了,别人在背后是怎么说他的,什么娘亲淫乱,男生女相,以后就是进小倌馆的命。
所以,他必须抓住任何机会,不惜一切地往上爬,把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把那些觊觎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生杀予夺。
傍晚时分,阿林去池塘洗了个冷水澡,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第二天早上,他还是高烧不退,自然没法出门,苦儿也果然像他想的那样,独自拿着扁担,上山砍柴了。
阿林抿了抿唇,从枕头下面翻出了一张泛黄的生辰八字,他看着那泛黄的纸张,漂亮的嘴唇忍不住轻轻翘了翘,这就是他的登天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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