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州主营的李参将说:“维明军虽归降大黎,但其中大多数都还是前任都督府大将军带出的兵,军心从前都归属于先太子,倘若再经煽动,生州又出差错,到时大渪若故伎重演,只怕……”
袁牧城说:“我知道李参将在担忧什么,但若是让其他人驻守在此,对当地不甚了解便是一大短板,饶琨照样能在冯翰的协助下畅通无阻地跨过生州边界,要考虑短期内的利弊,不会有比维明军更适合留在生州的士兵了。武霄在维明军中有一定的威望,又在收复生州时亲斩副将杨万升的头颅,只是我权力有限,给不了他太高的官职,只能暂提他做守备,他是卫旭王亲选出来的人才,忠的是大黎,由他主管维明军,到时再留下监军,倒也算是有些保障了。”
李参将说:“若要说良策,末将自当是赞成将军的想法,只是维明军毕竟还是归降的兵,就这么将生州又交往他们手中,朝廷那边恐怕会有些不满。”
军队讲究忠义,忠的不止是国,还要忠君,维明军本就因冯翰背上了污名,归降后也顶多只能和忠国二字沾边,因为他们本想效忠的君主是刘昭烨,所以无论如何,朝廷都不会想承认他们。可这些话涉及皇室的利益纠葛,虽说远在军营,李参将也实在不便开口,只能旁敲侧击。
听出李参将话中有所保留的深意,何啸说:“维明军这个名头在大家心中都有芥蒂,营中超过半数的人都认为他们虽顶着大黎军队的名义,实则还是要和阇城或柠州营的兵有所区别。可若是无法让他们各尽所能,就意味着我们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多耗一日,损的都是大黎百姓的银钱和粮食,至于朝廷,若是能考虑到这一层,也能体谅我们的做法。”
李参将说:“就算朝廷应许了,怕到时还是要怪罪,将军以自己的名义下了这个令,难保不会余人口舌。”
“那以我的名义如何?”
帐帘挑起,一高挑身影携风闯入,挺若玉树。只见那五指覆上帷帽,待那薄绢款款而落之时,刘昭烨开口道:“大黎先帝次子刘昭烨久阔而归,诸位别来无恙。”
“!”
帐中掀起一片诧然,众人在惊愕中竦然起敬,陆续掀袍跪地,抬声道:“末将参见殿下——”
起伏错落的话声中,暖风又自帐门而入,赖昌抬帘时被眼前景象惊了一惊,方才抬步向袁牧城挪去。
“二主子,大主子他——”
话没说完,只见袁牧城疾步错开他的肩头掀帘离去,赖昌一时愣然,就这么被丢在了身后。
弥漫在空气中的药味随风漾开,带来的却是一片死寂,诡异至极。那人安静地平躺在榻上,隔着薄被竟看不到胸口的一点起伏。
不可能的。
袁牧城渐渐停了脚步,挪开眼又忍不住去看,在反复确认中如同被一点点敲碎的石像,坍塌时只能战栗、颤抖。
“淮川?”
无人应答。
他无措地搓着眉头,甚至不敢去探那人的鼻息,更不敢摸他的脉动,只木然地从被里牵出一只手,放在掌中搓着。
“淮川,别闹了好不好,一点都不好笑。”
他僵硬又重复地做着这个动作,却因那只手毫无知觉地从掌心滑落而猝然倒溃在绝望里。扼喉的恸声被压向胸口,要在那处炸裂,袁牧城双眼骤红,只埋头抵在那人的手背上,惊怖至觳觫。
“袁牧城,你笨蛋。”
头顶传来含笑的浅声,袁牧城耸然动容,昂首一望,就在四目相对的那瞬间,心脏陡然跳空。
江时卿轻笑着伸手去抚他的眉眼,却被那人扑身过来紧紧压在了榻上。
“江时卿,你混蛋,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蛋……”袁牧城气得发怒却喜不自胜,连同声音也变得又哑又颤。
“我混蛋,是我混蛋。”江时卿回搂着他,在话语和拥抱中送予所有能给的安慰,却不料颈部一紧,喉结直被袁牧城用牙咬住了。
袁牧城将那处凸起含在嘴中,发泄似的,磨着皮肉焦躁地吸吮出红印,就这么一寸一寸蹭到了他的颈窝。
江时卿因痛感打了个颤,摸着他的脸颊,尝试把自己惹起的愠火给安抚下来:“……嗯,够了。”
袁牧城这才松嘴,道:“你不记疼,还要我跟着疼,我不服气。”
“我错了。”江时卿说。
袁牧城隐忍地磨着他的嘴角,掐着下颌撬开双唇后便低头去吻,刺激起他的情动后,就掀开被角让他直面自己挺起的欲望,惩罚的意味十足。
江时卿羞愤地侧身遮掩,却被袁牧城一把按住了肩膀。
“羞什么,对我还羞?”袁牧城压下身子刻意抵着那处,就靠在他耳边厮磨,“再敢这么吓我,下回我把你拉到人前去亲,不亲到这种程度绝不放过。”
江时卿无辜地看着他,脸颊已浮起红,却也不落下风地回敬着撩拨。
“怎么办,”江时卿扬起下巴靠在他耳边轻语,“亲多了就念将军大人的抱了。”
打在耳廓的丝丝气息惹得袁牧城心思浮动,可他又不得不顾着那人的身子,便也把人托起,抱在怀中。
烛火悄然被风撩动,两具相拥的躯体被吹来的药味裹挟着,在这一方天地中互暖,刘昭烨松手放开帐帘,望着他们二人久久静立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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