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鼎山本想趁着饭后去细瞧一番,如今人都到面前了,他也就放下筷子,冲江时卿抬了抬下巴:“过来。”
因着心虚,江时卿颇有些不自在,只好侧目先冲赖昌示意:“赖昌,带你二主子出去候着。”
赖昌正欲上前,袁牧城捂嘴咳出一声,将他脚步震得回缩。
面对那两人,赖昌自觉更得罪不起袁牧城,便干脆摊掌挪到一旁:“二主子不让,我没辙。”
钟鼎山随即接道:“没什么不能知道的,让他留着。”
说着,钟鼎山又用指节叩了叩身侧的圆凳,可江时卿似乎有所犹疑,迟迟止步不前。
“淮川?”钟鼎山又唤一声。
见他不动也不语,钟鼎山起身上前去抢他的手腕,却被江时卿躲过,两手皆往身后藏去。
觉出端倪,钟鼎山怒了神色,沉声道:“你是自己说还是等我问?”
再等不及,他猛力扣住江时卿的手臂往前一扯,便听那人无可奈何地出了声。
“永夜霜,”江时卿目光游移,低声道,“我服过永夜霜。”
赖昌一惊:“嚯,这玩意儿也敢吃,大主子您不想活了?”
犹如还未愈合的伤口倏地被撕扯开来,袁牧城一时哑然,只觉得那处撕裂口不仅生疼,还被扎进了一柄利刃。
江时卿分明是不想让他活了。
“你!”钟鼎山怒气填胸,当即挥掌要朝江时卿落下,袁牧城本能地侧身前去拦挡,那掌便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背上。
“滚开!”钟鼎山又落一掌,“今日这火我是非撒不可!不给你长记性,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送,这玩意儿是毒药你知不知道?我让你不惜命,我把这小子打死给你陪葬算了!”
一记又一记泄愤的掌击直打向袁牧城的后背,拍得脆响,袁牧城受着刺得发麻的痛意,双眼不动地紧盯江时卿,眼眶竟渐渐起了赤色,是遭受欺瞒的怒也是回天无力的恨。
见钟鼎山不肯收力,赖昌上前阻拦:“钟老,别吧,大主子答应帮我报的仇还没结果呢,二主子要是再没了,我这买卖做得不划算啊。”
“滚你的,你的买卖干我屁事!”
“我这不是想着万一您再气着了,又得多躺几日,我大主子再这么没日没夜地守着,不得病倒了,到时没人管大主子的死活,人凉透了怎么办?”
哪知此话一出口,钟鼎山和袁牧城同时怒着骂了一句:“闭嘴!”
袁牧城在这空档中扶正了江时卿的脸,问:“江淮川,我问你,是不是坠河那天的事?”
江时卿眼眸黯淡,只点了个头。
一见他应答,袁牧城不再犹豫,转头便求道:“先生,这毒我曾有耳闻,算到今日已近十个昼夜,不能再拖,您先别赶着发怒,快替他看看成吗?”
听此话有理,钟鼎山顾不得再气,愤然一挥袖。
“江淮川,带着我的药箱滚过来!”
“你俩,门口待着去!”
待钟鼎山合门跨步到走廊时,已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袁牧城悬着的心猛然被吊往高处,可钟鼎山却只摸着下巴冲赖昌招了招手。
“我问你,大渪的永夜霜是寒毒吧?”钟鼎山问。
赖昌随性地往门框一靠:“是啊。”
钟鼎山又问:“那昙凝血是不是寒毒?”
赖昌想了想:“应当是吧。”
钟鼎山倒吸一口气,搓着眉头自语:“那就奇了……”
揣摩不出那人脸上喜忧参半的神色,袁牧城追着就问:“什么意思,先生您别说一半,能不能救,能不能保,您给个准信。”
钟鼎山这才悠悠道来:“我从医数十年,还没见过寒毒能相克的,不过祸福相依,还不能高兴太早。原先大渪人将昙凝血掺水兑过,所以淮川当年中毒不深,但这毒在他体内存了多年,如今两种毒性在他体内暂且还能抗衡,可我看眼下这情况,永夜霜也不像是解药,所以在寻到真正的解法前,我只能想法子先拖一拖。”
赖昌一笑:“怪不得原先有人问过我这个来着,原来咱大主子中过昙凝血,这可是大渪皇室贵族才用得起的毒,解法自然是不能外传,你们哪儿能这么轻易寻到。”
见他笑得轻松,钟鼎山急冲冲地用手背往他胸口拍了一掌:“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有屁快放。”
赖昌卖着关子:“并非所有的毒都只有一种解药,能明白吗?”
“话说清楚。”袁牧城没了耐心,语气听着也急。
“得嘞,二主子发话,我哪敢不从啊,”赖昌说,“就这么说吧,昙凝血需要混着永夜霜和火燃草才能解,这秘密我可是亲耳从饶舜和的嘴里听到的,当年他们就是用昙凝血来熬死士的,能熬到底的人,才有资格服解药,巧了,我就是其中一个。”
钟鼎山面露喜色:“有点用啊小子!不过这火燃草好似是长在乌森部那边的东西吧。”
赖昌说:“这我就不懂了。”
“不管是不是,如今有了法子,这火燃草再怎么着也得去寻,”钟鼎山沉思了片刻,“袁小子,咱们原定的是明日启程对吧,我先和你们同行,寻摸两日瞧瞧,等淮川稳些我就北上去寻火燃草回来。”
袁牧城说:“先生尽管留在淮川身侧,我手边能差遣的人多,火燃草的事我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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