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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又来晚了
第92章 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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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牧城旁若无人般越过了许弋煦,径直走到江时卿面前。他拔刀抖落了上方的泥后,不拘小节地将那刀身夹在左臂间抹净了,才把刀收进了鞘中。
“回家了。”他向江时卿伸出手,脸上浮着点笑。
江时卿够向他的手心,先前所设的防备均数被融开了。可冰棱化作春水后,独独往一处流去,丝毫不愿途径贫瘠之地。
许弋煦忍着干渴,眼看那两只相牵的手越握越紧,嘲讽地笑了一声:“袁牧城,把你发狠的劲儿先收着,莫要去了西境一回,最后却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袁牧城不以为意,只是用拇指抹去了江时卿额心还残留的一点泥渍,笑道:“许司业这么好强,我怎么也得死在你后头才爽快,不是吗?”
手指自掌心攀向手腕,袁牧城稍稍用力把江时卿拉近了些,便护在怀里带走了。
心中的瘙痒积得多了,便压出了疼,许弋煦再没心思虚情假意,转头便寒声道:“我没本事杀你,你又有什么本事能杀我?”
袁牧城哼笑一声:“不杀你纯粹是因为律令,但你别忘了自己原先是谁的人,徐玢落了罪,你就算临阵倒戈立了次功,往后颜有迁敢放心用你吗?”
他低头解瘾似的揉着江时卿的耳垂,又对着许弋煦轻慢地说了一句:“没本事的人,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许弋煦却笑了:“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我本就是颜有迁的人呢?”
“袁牧城,等着吧,有的是你无能为力的事。”
袁牧城手中动作稍滞,心里也多了几分烦躁,他无意再和许弋煦搭腔,也不做停留,揽着江时卿便走远了。
许弋煦一人站在林间的阴翳中,无趣地直视着前方,眼神愈发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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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江宅后,趁着钟鼎山脉诊的空档,袁牧城独自凭靠在廊柱旁,摸着颈间的狼牙出神。
顾南行自他身后走来,用指节将那廊柱叩出了声响。
袁牧城稍转过头,两个酒坛撞入眼前,顾南行随即路过他身侧,转身倒行着冲他挑了个眉,伸手指了指屋顶。
袁牧城意会,慵懒地直起身跟了过去。
开了坛的酒水直往口中倒,溢出嘴角后便顺着下颌淌至衣襟,沾湿的衣衫紧贴着肌肤,黏得发重。袁牧城扯着衣襟往外拎了两下,便坐着遥望远处被楼阁遮挡的暮色。
顾南行拎着手中酒坛与他轻碰,问:“什么时候去西境?”
袁牧城喝了一口,说:“还不知道,但应当过不了多久了。”
顾南行望向远处,不咸不淡地说:“捎我一个。”
袁牧城转头看他,问:“去做什么,打仗?”
“算是吧,”顾南行笑道,“难不成我还是陪你喝酒去的?美不死你。”
袁牧城踢了他一脚:“滚蛋,正经点说话是能噎死你吗?”
顾南行笑眯眯地接下那记踹,脸上笑意渐渐淡下,正经了起来:“怎么说也是冯翰引大渪人进的萦州,我顾某人要讨的血债有他的一份。”
袁牧城没应话,只将手中的酒坛递到他眼下,又冲他晃了晃,顾南行笑出声,敷衍地与他对碰了一下。
“哎我问你,你走了,打算怎么安置淮川,”顾南行问,“带在身边?”
袁牧城摇了摇头,沉声道:“淮川的身子还没养好,跟着我奔波,太危险了。”
顾南行叹了口气:“还是我天真了,以为这回大黎能胜券在握来着。”
衣襟重得直压胸膛,袁牧城因而放大了心中本就藏着的心事,只觉得压抑。
因为许弋煦说中了——有的是他无能为力的事。
“且先不论冯翰私养的军队共多少人,就算烧他军粮,他转头也能向大渪求援,据我所知,如今大渪少说也能筹出近二十万兵力,大黎虽有六十万大军,除去维明军及散落在各州营地的军队,如今守在阇城里的共三十五万人,但阇城毕竟是皇都,需要留有足够兵力,此次出战,我能带走的兵力最多不到二十万。”
“若向各州营地求援呢?”顾南行问。
袁牧城说:“大黎地域广阔,各州营地平日的军需物资一方面由朝廷供应,但绝大多数都是和西境一般,靠的都是当地专为军队开垦的粮田,若是各州营地前来增援,靠得近还好说,但路途一远,兵马沿途奔波不仅损耗人力,更损耗物力,能带的军粮基本上沿途便要耗去近八成,最终这些增援的兵还是要吃后方供应的粮,战线一拉长,恐怕到时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所以求援也需大黎能供得起这么多人才行,毕竟运粮也需损耗,没那么容易。
“因此眼下只能先向最近的御州营求援,但御州的土地一年产不了多少粮食,维持百姓日常已是勉强,根本供不起军队,所以御州营难就难在想吃饱饭就只能全靠朝廷,更急的时候,一般都是先从岙州官仓里拨的粮,不过前不久御州便开始囤积物资,应付这一场仗,应当不是问题。”
可就算如此,为保北境,能来支援的暄和军顶多只有四万,甚至不到。而且这场仗不知要延续多久,可江时卿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能等。
袁牧城闷头喝了几口酒,又陷入了愁思,却被顾南行一把搭上了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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