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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牧城和江时卿跨门而入时,温尧正负手观摩着墙面上挂的字画,沉默得有如一尊石像。
    见到那两人,温开森起身迎上去,却被前厅那阵沉默惯了的气氛压抑得不敢开口,只好冲他们使了些眼神。可那目光才在别处停了没一会儿,偏生要探到江时卿脖颈上的点点红印去。
    温开森觉出一阵热意,赶忙挪开了视线,才佯装无事地慢慢凑到袁牧城身侧,轻咳了几声。
    “野啊。”他偏头轻声地说了一句。
    “羡慕?”袁牧城冲人挑了挑眉,直走上前对着温尧行了个礼。
    “骁安见过舅父。”
    江时卿跟在身后行礼道:“在下江时卿,见过温次辅。”
    温尧回身抬手示意:“不用客气了,老夫托开森领路来这一趟,是替陛下和高侍郎捎话的,不知此处方便说话吗?”
    江时卿恭敬道:“还请温次辅随江某移步至书房,有些话还是闭门而谈比较稳妥。”
    前厅至书房不远,转两个弯便能到了。絮果脚踩屋顶跟着众人一路到了书房,便扶刀坐在屋脊上候着了。
    书房敞亮,也算得上室雅兰馨,陈设间不乏盆栽装点,一眼望去便能在书墨中瞧见些亮色。盎然与书香这般相辅着,尽管门窗紧闭也不显沉闷。
    四人两两对坐着,倒也没人急着开口。江时卿不紧不慢地斟了几杯热茶,晕开的茶香舒缓了几分人心。
    温尧扶着杯身开口道:“老夫性直,不喜弯绕,有话便直说了。”
    “您请。”江时卿说。
    温尧说:“陛下此次抱疾乃有意为之,今日迎晨殿内在场之人唯老夫及高侍郎知情此事。”
    袁牧城说:“陛下有何用意,还请舅父提点。”
    “老夫今日来的目的,便是告知你们陛下有何用意。”
    温尧掸了掸指尖沾上的水渍,理了衣袖,肃正道:“黄册库有彭延担罪,重录籍册一事又能延后,再加之龙体抱恙,于冯氏而言,眼下最紧迫的威胁便只有监察院的审查,然而审查却也迟迟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你们认为益忠侯和寅王当会如何?”
    温开森先接道:“人急造反,狗急跳墙,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自然是要将他们的心养得安逸一些。”
    温尧侧目看了他一眼,温开森便识相地噤了声,只默默地在旁举杯抿着热茶。
    但确实是如温开森所言,刘昭禹这么做就是在宽冯氏的心,以达到他欲擒故纵的目的,他要利用自己这些年装傻充愣所造的假象,顺理成章地欺瞒过冯若平,毕竟再荒唐昏庸的事落到他刘昭禹身上,都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他既然会让温尧来带话,必然是有事要交托给他们,江时卿猜到了些许,便问:“温次辅接下来要说的可是关于‘证据’的事?”
    温尧说:“是,不过我要说的也就只有一句话——沙蛇可捕。”
    袁牧城和江时卿的视线几乎是同时撞在一起的,但流露出的讶异也仅藏在望向对方的眼神中,没有遗漏出半分。
    可温尧能捕捉到他们之间的默契。
    他看了那两人一眼,缓缓说道:“你们也不必惊奇,沙蛇一事虽是陛下提的,但阇城潜入了大渪内线一事,姜太师原先便寻我谈过了,也正是应他所求,我才肯插手此事,不若我今日缘何放心当着江公子的面说这些话。”
    闻言,江时卿心绪微动,他念及姜瑜,几乎是每日每夜的。
    他不知姜瑜在离开阇城之前还特意寻过温尧,所以如今再从温尧口中听到那个称呼时,他没有一点准备,心中为那人留的一隅之地竟也空乏得有些不安。他伸指摸着杯身,只好多喝两口热茶缓了些心神。
    温尧接着说道:“户籍三年一改,就算那日黄册库未出此事,来年户部照样要催各地知州尽早将当地的人口、田地及赋役呈报至阇城,黄册库大使也当核实三年间的异动重新登记造册,既然沙蛇已躲过了上一次的户籍编审,重录籍册的作用也不大,关键还是要寻见他们冒顶身份时的漏洞。”
    江时卿说:“温次辅放心,这点谒门庄有把握能做成。”
    温尧回道:“江公子的情况姜太师与我提过,所以这话我自是信得过,此事便有劳江公子了。”
    江时卿颔首道:“温次辅客气。”
    温尧回了一笑,转头对着袁牧城说:“至于骁安,你与陆大将军暗查沙蛇,可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
    “有把握,”袁牧城说,“但陛下难道不担忧沙蛇被捕后,冯氏会有所察觉吗?”
    温尧说:“陛下有言,冯氏与沙蛇间的来往自会有人来断,你们只管抓捕,不必顾虑。”
    “明白。”
    袁牧城点头应答,起伏的心情一时难以平复,就好像见到一个蒙头喊救命的人忽然拔刀替他开路般意外。因为他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刘昭禹。
    “老夫话已带到,不便多留了,”温尧起身理了理衣摆,“开森,我们走吧。”
    温开森跟了过去,临到门前时,却听袁牧城忽然叫了一句。
    “舅父。”
    温尧停步回首,只见袁牧城立于身后,掀袍跪了地。
    “骁安人微言轻,只能替靖平王府及暄和军叩谢次辅大人爱国护民的慈心。”
    袁牧城郑重叩首着,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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