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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鼎山突然沉了声:“我怎么不清楚,对于他,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袁牧城追问:“那您可以同我说说吗,我看他这身子得细养,万不能出了差错。”
    钟鼎山闷头又饮了几杯酒,搓了搓眉头,才说:“这得扯到我俩认识那会儿了,我遇到淮川那时,他被绳子吊在城墙上,虚弱得很,我砍了绳子把他放下来后,他又为了救我,转身就替我捱了一刀,就在右颈上。那口子流血流得厉害,幸好我随身带着药箱,带他躲起来后,便赶忙捻着伤口替他缝合,才又往上敷了药。”
    那时,钟鼎山自认游历四方多年,什么场面都见过,却也不曾想会差点死在大渪人的刀下,更没想到他为了报吕晟的恩情救了江时卿,转头又欠了江时卿一个救命之恩。他没历过战场,身侧乱刀狂舞,兵戈乱撞时,他心生畏惧,捂着那伤口时手都在抖。
    当时那些带着温度的血溢满他的手掌还直往指缝外冒,他甚至都没信心保证自己能把江时卿救回来。如今再提起这件事时,他依稀都还能嗅见浓重的血腥味。
    说着,钟鼎山抚着坛身平了平声,才说:“你战场上得多,身上总也落了不少伤,该知道那针线硬生生穿过皮’肉的滋味吧,可他那时也才十五。”
    被刀砍开肉的滋味,袁牧城再熟悉不过,他伸指在桌面暗暗地划出那个伤疤的形状,痛感从指尖直往心头蹿。
    沉默片刻后,他才问:“后来您便带他回了鹤谷吗?”
    第55章 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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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鼎山又倒了杯酒,说:“还没有,后来我们本想着往萦州跑,还能寻人帮帮忙,谁知到了那处才发现,城都给屠尽了。淮川病得发虚,几次都要过去了,又给他自己生生挺了回来,我手头上的药越来越少,这时偏偏还遇上了顾小子,那小子当时饿了三天三夜,身上还有处砍伤,我带着个淮川已是自顾不暇,本想狠狠心把顾小子给扔了,谁知淮川拉着我,还要我拿着药先把人救了,他也正是因为那时没养好伤,再加上本就……”
    钟鼎山意识到自己差点把江时卿中毒的事说出了口,连忙止了声。
    昙凝血是大渪独有的剧毒,人人皆知当年大渪人劫走卫旭王府家眷之后给每个人都喂了昙凝血,而后又把人送回柠州,提出以解药作为交换,让吕晟打开城门。如若袁牧城知道江时卿中了昙凝血,自然也能猜到他的真实身份,可江时卿改名换姓就是为了能免遭灭口,顺利复仇,他的身份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谁知袁牧城却不罢休,问道:“本就什么?”
    钟鼎山只好换了个说法:“本就伤重,落下了病根,如今这身子才这么弱。”
    从一开始,袁牧城便对顾南行多多少少有点敌意,如今听到他和江时卿之间的渊源早在九年前便结下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只得喝了口酒掩饰一番,才说:“所以顾南行在那时候就跟着您和淮川了。”
    钟鼎山点了点头:“萦州那时没什么生人了,只有大渪人时不时会来再扫荡几圈。我带着淮川不敢待太久,他身上的伤拖不得,我就打算往东南方向去,想着最好能快些把他带回鹤谷,于是又想把顾小子给丢了,可是那小子跟在后头,一步一磕头,就这么求着我带上他,现在想来也是后怕,当时我的心若是再硬些,恐怕顾小子是活不到现在了。”
    酒水一杯杯下肚,如今也起了几分酒劲,钟鼎山在那阵微醺中,愈发觉得愧疚,一半归于江时卿受了重伤后愈发虚弱的体质,一半归于当初他两次想放弃顾南行的无情。
    见他惆怅,袁牧城便开口打破了沉默,问道:“那再往后,你们可是要遇上姜太师了?”
    “还没呢,”钟鼎山说,“没过两天我们又救了个孩子,话说那孩子也是奇怪,淮川不过是看他饿得可怜,递给他一个苹果,他便指着淮川犯黏糊,只不过后来那孩子自己走丢了,我们寻不着,也只好作罢了。再之后,我们才遇上了与川,他帮着我带顾小子和淮川一起回了鹤谷,我们便在那头住下了。”
    袁牧城稍稍游了神,钟鼎山却把杯中酒水一口饮尽,如释重负般扬声道:“好了,酒尝了,话也说了,你小子最好是别给我上门讨罪的机会,我钟鼎山学了这一身的功夫可不只是用来救人的。”
    闻言,袁牧城拎过酒坛将空杯倒满,而后双手端着酒杯举至胸前,说道:“此酒下肚,有如落子无悔,还请先生见证。”
    袁牧城仰头将酒饮尽,冲钟鼎山拜了一拜,才稍稍放缓了语气,说道:“不过方才说的酒肉之约,我也都当真了,您可要给我些机会,毕竟我给您省了上门问罪的时间,您也总要让我占点便宜不是。”
    钟鼎山脸上起了笑意:“我发现你这小子套近乎的本事还不赖,浑是浑了点,不过还挺招人喜欢的。”
    “来,”说着,他自行往两个空杯中添了酒,畅快道,“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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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已至,彭延方才清算完了前两月往御州少送的军粮,眼下难补亏空,又欲拖延时间,袁牧城为着这事每日都亲自到户部盯着人,把彭延催得够呛,寻见个机会就同冯若平和徐玢告起了状。
    “这袁牧城仗着和陛下的交情,可真能来事儿,每日都像个杂皮无赖似的,一来就翘着腿往户部里头一坐,愣是要我服个软才肯走人,可这缺了的粮草可都换成真金白银送到炎华将军手上了,下官每日和袁牧城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不知徐太尉和益忠侯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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