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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戳中心坎,顾南行乍觉身侧有了个依靠,就如同独困于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时,他忽然寻见了一叶小舟,撑船之人伸手将他拉上了船,要载他远离困着他的这片海域,游向岸边。
    “沁尘。”顾南行握住了那人的手指,低声唤道。
    易沁尘应道:“嗯?”
    顾南行直起了身,说:“若有个人在不明不白中活了二十余年,你知道真相后,会告诉他吗?”
    易沁尘想了想,回道:“若他过得不如意,为何不告诉他?”
    “因为他知道真相后,也并不会如意。”顾南行说着,回想起这些年江时卿每一回毒发却又带着仇恨爬回人间的模样。再多揽一道仇恨在心里,他不知道江时卿会做何选择,毕竟这种活法真的太苦了。
    易沁尘依旧温和:“既然都不如意,何不让他活得明白一些?”
    顾南行静了片刻,又道:“可若是他知道真相后,还是觉得不明不白时会好过一些呢?”
    易沁尘轻轻叹了一声:“你虽替他想了这么多,但你给过他选择吗?有些谎话一旦说出口,便要做好随时被揭穿的准备,到时他不仅要承受知道真相的痛苦,还要再多忍受一份被人欺瞒的苦楚,当真会好过一些吗?”
    不会好过的。自江时卿来到这世上的那刻起,便注定这辈子不会再好过了。
    顾南行想着,怔了许久,便又听易沁尘放轻了声音,道:“你没把握能瞒他一世,便不要瞒这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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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声歇,漏声长”改自张元干《浣溪沙·一枕秋风两处凉》中的“雨声初歇漏声长”。
    第47章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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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雨点坠得急速,撞在土里翻出了一阵湿哒哒的青草味。春雷钻在雨中忽然冒出头,惊了个声,絮果吓得抖擞,往江时卿房中摸去时,还非要带上个林颂。
    今日姜瑜在书房里闷了许久,江时卿便只留在自己房中翻着书本。眼下絮果带着林颂叩开了门,他便铺开纸张,让他二人坐在一旁练字。
    絮果不爱动笔,坐着坐着就自顾自练起了手上功夫,等练得乏味了,转头去看林颂时,却没忍住赞了一声。
    江时卿闻声凑近去看,见林颂一手字写得漂亮,不禁夸赞了几句,但心中自然也对这少年的来历多了几分疑念。
    又过一个时辰,字练得差不多了,江时卿又想寻几本书来给他们俩解乏,才准备离身去书房一趟时,他却撞上了正想叩门的顾南行。
    “什么事?”江时卿问。
    顾南行面上不见表情:“淮川,咱们谈谈?”
    虽不知是什么事,但江时卿应了,便随着顾南行往书房走去。
    路过窗外时,江时卿用余光瞥见里面坐着不少人,再联想顾南行回阇之后心事重重的模样,这几日一直在作怪的不祥感又在心间涌动。在顾南行推门的一刹那,江时卿伸臂按住了那人的肩膀,问道:“今日谈的是谁的事,缘何请了这么多人?”
    顾南行没回身看他,只侧头拍了拍按在肩上的手,道:“过会儿就知道了。”
    二人进了书房,里头坐着的其实只有钟鼎山、慈姑和姜瑜三人,面色却一个比一个还凝重,就这么相对无言时,只叫人觉得隆重又肃穆。
    两人行了礼,便依着靠边处坐下了。风雨潇潇,润着天地却少了些柔和。雨声把五人笼在肃静无声的书房中,像在等待一场迟迟未到的审判。
    顾南行的目光落在窗外,迟疑了一阵才转到屋里,待他环视一圈后,便开口道:“今日请各位过来,不是有事商议,是我有话要说。”
    今日顾南行寻上门时,非要钟鼎山把药箱一同带着,那时钟鼎山心里便有了数,他知道顾南行定是要讲芩州打听到的事,可既然要备上药箱,想必是件极不妙的大事,便把手背到身后掖了掖藏着的药箱,没出一点声,只待着顾南行开口。
    见无人应答,顾南行不再多言,直接切入正题:“我此番在芩州待了个把月,是因为收到仲秋送来的消息,也是为了寻慈姑问清楚一些事。慈姑往年在宫里侍奉茹嫔,后来遭遇太皇太后毒杀,被暗卫首领救起后便逃至芩州,虽捡回了性命,却也被毒哑了嗓子,又因为慈姑自小是被卖入宫中的,先前在杂役坊专做粗活,受人欺负险些丢了性命才被茹嫔带回宫里,所以她没摸过笔墨,更不会写字,但能认字。”
    顾南行同慈姑对视了一眼,五指屈着攥紧了腿上的衣衫:“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慈姑在书上一个字一个字指出来后拼起的话,如今也无从考证,信不信全由你们自己定夺。”
    气氛低沉得奇怪,江时卿抬眼打量着每个人的神情,却发觉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回避他。可那些避着他的眼睛分明还在暗地里窥视着他,静静地看他一个人不明所以地在原地里圜转。
    江时卿预感到了,顾南行要说的话与他有关。
    暮色伴着阴雨降下,此时屋里点起了灯,顾南行坐在烛火撑起的光亮中缓缓开口:“二十五年前,茹嫔得先帝恩宠,喜怀龙胎,可茹嫔与阑王曾是青梅竹马,而阑王身为先帝的兄长,才气武略双全,早在夺嫡之时便有不少朝臣相助,太皇太后对此介怀于心多年,自茹嫔怀胎后,甚至怀疑她腹中怀的不是先帝的骨肉。当时太子之位尚空,先帝膝下虽已有了八个皇子,但在后宫中他却偏宠茹嫔,于是茹嫔腹中的那个孩子便成了太皇太后的心头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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