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直直的盯着陆舟,眼神从最初的闪烁躲避,到现在充斥着不可忽视的恐惧:“罗家村,真的有问题。”
陆舟认真的审视着他,声音如同太阳一样低沉压抑:“你说说看。你既行窃,就算不敢去大户人家,那县城中总有不少小户商人日子过得不错,你却偏往罗家村去,又是为何?”
大汉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眼前这位年轻的官儿明明长着一张团乎脸儿,看起来一团和气,可他眯起眸子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压人于无形的紧迫感。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你内心所有的阴暗。大汉额上的汗顺着鼻尖滑落,呼吸略有些急促:“我,我……”
他咽了咽口水,瞪着眼回忆道:“我想起来了。我本来盯上了勉县一个卖肉包的小贩,那小贩偷工减料,我看不惯他,便想趁夜去掏他家。不过为防万一,我都要先踩点儿。当时正好在馄饨摊儿吃饭,听隔壁桌的客人说他正给闺女说亲,想要往罗家村找。他听别人说罗家村富裕,顿顿白饭,家家户户都养狗,就是防着外贼呢。”
“我一听便动了几分心思。想趁偷小贩之前去罗家村也瞧瞧,反正就是个村子,衙差们巡逻也巡不到那儿去,若能顺几两碎银,也好换几天饭食。”
“当日我便去了罗家村,诚如那客人所言,罗家村几乎家家都有狗。我天还没黑的时候到了罗家村后山,从山上往下看,您猜怎么着,村道上竟一个人都没有。偶有几声狗吠倒是听得真切。”
说到这里陆舟便已经有所怀疑了。他从小长在乡间,对乡下人的生活最了解不过了。傍晚时候正是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村民们吃了饭便喜欢聚在一起侃大山,村道上也都是追逐打闹的孩童。
大汉见陆舟听进去了,忙又说道:“当时我顾着偷东西,倒也没在意这些。也兴许罗家村的人就爱在家窝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呢是吧。不过这样一来,倒不方便我下手了。我就只能窝在后山等,直到下半夜我才悄悄摸进村。”
说到这儿,大汉拿眼睛瞄了眼陆舟,怂怂的说:“既然落到大人手里了,我也不瞒大人,我是个惯偷儿,以往行窃的时候也遇到过主人家养狗的,这东西一叫唤就引来了护院,我险些就给抓住了。打哪之后我就常备蒙汗药在身上。您别看我块头大,我轻功还是不错的。那日进村道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来。我捡着离山脚最近的一家,院子瞧着挺气派的。隔着院墙投了一块下了蒙汗药的肉,那大狼狗吃了肉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撂倒了。我便潜入房中去翻东西。原以为能偷些银子就偷着乐了,谁承想我打开一个小盒子,里头尽是珍宝首饰。”
大汉叹了口气,一脸懊恼:“我就是太贪了,如若我早早拿了东西就走,也不至于给人发现了。那家主人瞧见我偷了他家东西,立马打了个唿哨,他隔壁的邻居们听着动静便出来撵我。他们拎着刀的!”
陆舟眉心一跳:“刀?!”
大汉疯狂点头:“我没看错,月亮光一照,那刀泛着冷光,寒气森森的!”他怕陆舟不信,赶忙撩起衣服指着自己腰侧的刀口:“大人您看,这就是他们使刀砍的!”
陈国的铁器刀具都由官府统一管制,便是家中买一把菜刀都要事先去衙门报备。可这小小罗家村竟有兵器存在!
陆舟声音愈发冷了:“然后呢?他们有刀,你又受了伤,是如何逃脱的?”
大汉道:“小人是头一回去罗家村,当时他们追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奔后山去。山里地形复杂,便于隐匿行踪。但我当时忘了,他们罗家村的人对后山更为熟悉。我是在半山腰一处断谷被追上的,他们砍了我一刀,就是后腰这里,我便顺着那力道跌下断谷。”
“好在他们人不多,当时又是天黑,我掉下去之后找了条小路一路逃,正好逃到勉县城郊那处破庙。第二天的时候,就,就给这几位少爷抓住了。”
“你该庆幸他们将你抓回来。”陆舟居高临下的看着大汉:“不然你现在已经被那些村民找到了。”
大汉想到夜里那个砍他的村民那双比刀锋还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文鹰低声对陆舟说:“幺叔,罗家村的村民私藏兵器,若按这贼寇所言,整个罗家村都不对劲儿。眼下他们没有找到这贼寇,不知他们下一步会怎样。”
陆舟眯了眯眼兀自寻思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对文鹰道:“你们绕路耽搁了行程,后日便启程去成都府吧,华阳书院的考试万不能错过了。”
文鹰:……
“幺叔,我……我想……”
陆舟拍了拍他肩膀:“幺叔知道,你们几个这次发现了不小的秘密。但整件事我尚未理清,这罗家村私藏兵器一事属于何种性质,在没有证据之前都不能妄下定论。难道你们要因为一件尚不能确定的事情而耽误自己的前程么?文鹰,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安心去做,不要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改变自己的计划。”
文鹰虽十分好奇,但也知道许多事情不是他可以插手的。陆祥之所以放心他带着月儿来梁州府游学,也是因为文鹰能听得进人言,遇事不会任性。
陆舟拍了拍他:“去吧,大热天的瞧你们一个个的,身上都馊了,还不快去洗漱。孟嫂子做了不少绿豆冰沙,就等你们回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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