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周皇帝并不是什么仁德之主,引北辽之狼入室更让朝中许多大臣不满。加上北辽军队祸害百姓,祸害庄稼,让百姓恨之入骨。听闻当年李老将军那一拨人赶走北辽军的时候,百姓欢呼不止。”
“所以一个懦弱君主和北辽公主的子嗣,这样的身份说出来并不会给他加成什么好处,反而会让百姓想起当年所受的迫害。说白了,他只是一个前周皇室子孙罢了。当年推翻前周时,也并未将皇室赶尽杀绝,要说前周皇室的后代,有的是比德王更名正言顺的。人家好歹是上过前周皇室族谱,在史书上或多或少都被记下一笔的。德王又算什么呢,一个被驱逐出境的人。便是他备受欺辱摧残,那也是他们北辽不容人。”
赵崇裕点了点头:“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唉,做这件事的人真的很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想干什么……”
君臣都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荀湛开口,道:“先前臣的弟子陆舟向臣问了一件事,事关朝廷官员。于是臣又将这些年各部官员相关的文书整理了一遍,发现了一封未被批复的折子。”
“哦?”赵崇裕挑眉:“谁的折子?什么时候的折子?”
“景佑元年,时任德阳县知县的方士弘上奏,奏请将原属于廖县的一块荒地划归为德阳县。臣查了一下,那块荒地是两县交接处,正好是陆将军当年发现矿山的地方,也就是立着‘王家村’界碑的地。那时皇上您初登帝位,内外群狼环伺,朝政皆握于刘氏之手。皇上大概不曾见过这封奏折。”
荀湛将折子呈上,赵崇裕看了眼。便听荀湛说:“我查过,那块荒地原本并无归属,是□□那时的廖县知县发现这一疏漏,奏请□□将此地划到廖县管辖。那地方荒无人烟,其实收与不收于本县并无多大影响。只是廖县知县认为大陈境内的每一寸土地都应有归属。□□批复了,所以这块地属于廖县。而方士弘的折子里却又提到将这块地划归德阳县,理由颇有些牵强。按理说没有呈到御前的折子应当由相应官员给予说明,并将其驳回。但这封折子没有批复的痕迹,想来是被人落下了。”
“当然,这或许也说明当时的方士弘和刘曹两家并无什么联系,所以负责筛选折子的官员也没有给方士弘面子。不过我在德阳县的时候,这方士弘在当地很吃得开,当时的成都府知府又是曹喜,他时常给人一种他是曹喜的附庸的感觉。但前两年我们彻查曹家时,又完全没有找到方士弘和曹家有瓜葛的蛛丝马迹。”
赵崇裕有些糊涂,他细细思索,忽然想到当年曹家倒台时,曹喜虽承认自己的罪名,但涉及勾结北辽一事他却矢口否认。当时他们便猜测是有人踩着曹喜的路给自己铺了一条路。这个人或许就是……
“方士弘。”
荀湛点了点头:“臣也是这么怀疑的。皇上可还记得,袁知县最初在调查几起杀人案时,在那些人身上发现的诸如‘王十三’等编号,事后被证明是王家村。当年他花了很大功夫去找这个王家村,但并没有找到。四郎在平县发现尤敬的血书时,上面写着‘德王开矿,私通北辽,登州危矣’。当时他猜测这个德王或许是皇室中某位的封号,甚至追溯到被驱逐出境的德王身上。”
“虽然如今这件事被提及,但当时知道德王的人并不多。臣觉得尤敬的血书中提到的德王并非那位,这或许只是个巧合。因为整合所有的证据,当时都没有任何关于德王的痕迹。反倒是从账簿中找到‘德阳县王家村’这个并不存在的地名。尤敬当时被追杀,也许是时间来不及,所以留书时并未写仔细。所以臣以为,方士弘当年要回那块荒地,只是想将那个界碑划在自己名下。德阳县王家村,有德,有王。这或许是一种寄托,或是暗示。”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崇裕明白荀湛的意思了。
“先生怀疑,方士弘是德王?”
荀湛点头应是:“他的年龄和德王相仿,虽然我们没有完全抓住他的痛脚,但每件事都有他的影子,也正应和他借曹喜之势为自己铺路的计谋。自他任剑南西路盐铁使以来,虽动作不明显,但川蜀一带的盐税相较去年少了一成。但我陈国这二年风调雨顺,各地并无天灾人祸,盐税不增反降,这便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我故意放在盐铁司一根钉子,也有意让钉子暴露自己,很块,那根钉子就被方士弘不动声色的拔了。他在官场这么多年,一直很低调,甚至低调到让人忽略他的存在。但这两年,登州府一事刚刚沉寂下来,他就迫不及待动作起来,我想应该和北辽的形势有关。他们很缺钱,他们,按捺不住了。”
赵崇裕绷起嘴唇,目光正对荀湛:“所以,我们的机会来了。”
第246章
方士弘一脸阴鸷,他将话本狠狠的摔在萧停脸上,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究竟是谁在背后助推!德王的身份如此隐秘,可现在整个陈国都知道了德王的存在。荣海在干什么,他手底下的细作网又在干什么!这么机密的事儿竟被泄露了出去!”
“你听听,听听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说的,他们说德王是前朝余孽,是北辽的狼崽子,根本不配活在世上。他们说前周皇室正统血脉尤在,什么时候轮到德王一个杂种耀武扬威。”
方士弘双眸猩红,像淬着血一般,他低吼:“明明德王才是被抛弃的那个,凭什么,凭什么!我生来家国不容,备受欺辱,你告诉我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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