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庸自打结识秦五爷之后,是日日都要与此人交流书画,就差抵足而眠了。陆舟也侧面知道了秦五爷对翰轩书画社的态度。
虽说早前买到赝品,他只当花钱买教训。但就这幅足以以假乱真的《释迦降生图》仿品来看,秦五爷觉得长久下去会更助长翰轩书画社的气焰,也是对真迹的不尊重。
不过翰轩书画社背后的水有多深,他无从得知。秦家虽在梁州府生意做的大,官场上也颇有些门路,但对于这种不知深浅的势力,秦五爷还是很慎重的。虽然如此,他仍真诚表示若陆舟想调查翰轩书画社,他愿意当作证人指证。
陆舟自然是有心去查了,不过他不是那么冒失的人。既要查,就要先摸清翰轩书画社的底细。秦五爷能看出翰轩书画社售假,那么其他州府自然也有其他人能看得出。但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说有人曝出此事,这就让陆舟更好奇了。
他摩挲着下巴,吩咐陆成:“你跑一趟外差,去川蜀各地探一探这个翰轩书画社的底。”
陆成拱手应是。
陆舟得空将梁州府下属的县衙卷宗盘了盘,除了有几起上报的人口失踪案未有结果外,其他的乍一看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北辽细作猖獗那几年,大陈各县均有人口失踪发生。如此一来,将人口失踪分摊在各地,平均失踪人数少,便不会引起过多重视。
陆舟想到在登州府平县竹苑暗室底下发现的那一堆尸骨,也许这卷宗里未有踪迹的失踪人口,正是那堆白骨中的一具。
他微微叹了口气。对于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他已无能为力,更没有办法帮他们找到家人。在竹苑的帐册里,他们的称呼只是一个数字的代号,甚至连名字都不配拥有。但他不想放弃,所以他把梁州府境内未归的失踪人口卷走命人抄送一份,他带回了府衙。也许哪天机缘巧合,他可以找到这些人。哪怕是一具尸骨,总能让他们落叶归根。
进了四月里,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了。陆舟正在院子里打拳,便见吉祥来报:“四爷,衙门外有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说是要见四爷。”
陆舟收了拳,奇道:“谁呀?你见过么?”
吉祥摇头:“也许是四爷家的亲戚?”说着递了条汗巾给陆舟:“爷先擦擦汗。”
陆舟拿帕子随便一抹,抬步便往前衙去,吩咐吉祥:“将人带到花厅吧。”
不多时,吉祥引着那对母子进了花厅,门敞着,吉祥就在门外不远处候着。
陆舟不认得这妇人,倒是她手里领着的孩子他瞧着有几分面善。
“您是……”
那妇人一身素衣,容貌虽说不上多出众,但举止落落大方,倒不像小户人家出身。她朝陆舟福了福身,道:“见过陆大人。民妇夫家姓江,相公名唤子义。”
陆舟腾地站起身:“您是江学兄的夫人!”
江夫人微微点头:“贸然上门叨扰,实在抱歉。只是民妇不知该向何人求助,想到相公同陆大人交情颇深,不得已才上门来……”
她手里牵着的小少年委屈的瘪了瘪嘴,将身子往他娘亲身上靠了靠。
江子义始终不曾给他回信,他心里隐隐约约的担忧终于还是来了。他涩着嗓子问:“是不是江学兄出事儿了?”
第230章
江夫人眉头微微蹙起,沉吟片刻,方才开口:“相公他,不见了。”
陆舟惊疑:“不见了?还请学嫂仔细说来。”他抬了抬手,道:“学嫂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江夫人点了点头。
突然陆舟耳尖的听到靠着江夫人的孩子似乎肚子在叫,他低头看了眼,见那孩子脸颊红红,一双眼睛噙着泪,却又倔强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陆舟一颗心都要化了。适才太过急躁,这会儿也将心神稳了稳。
“学嫂一路过来想必也累了,这会儿已过午饭时候,学嫂怕是还没吃饭。我叫后厨做些吃食过来,学嫂先吃过饭再说吧。天大的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他又低头逗了逗孩子,笑问道:“你是不是叫容月呀?今年有四岁了吧。”
江容月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软乎乎道:“你怎么知道?”
陆舟就笑:“我和你父亲是同窗好友,你该叫我陆叔叔呢。”
江容月抬头看了看他娘,江夫人冲他点了点头。
“陆叔叔好。”
陆舟捏了捏他小脸,笑眯眯道:“真乖。”
他起身见江夫人眉头仍旧蹙着,便安慰道:“学嫂宽心,我与江学兄相交多年,他出了事儿我义不容辞。容月还小,受不住累。”
江夫人自然也心疼儿子的,遂听陆舟的话,先带儿子吃了饭,又将他哄睡,方才同陆舟说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自婆母辞世后,相公便丁忧在家。我们在绵州老家三年,直到去年六月间,相公出了孝。我娘家在遂州,相距倒不甚远,相公念我多年不曾与家人见面,便送我母子二人回娘家小住些日子。大概九月间,兄长来信,邀相公到资州相聚,说是有位友人游历到了资州。”
说到此处,江夫人微微漾起笑意:“您与相公相熟,当知道相公爱交友。他与我兄长便是早年游历时结识的,我和相公的这段姻缘也是兄长一手促成的。兄长在资州为官,正好相公赋闲在家,兄长一封信送来,他自然呆不住。临走时还与我说了,这趟出去兴许要晚些时候回来,他或许会在川蜀一带再走走看看。不过年关之前定能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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