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盯着枪口,试着缓缓抬起双臂,微微把两手张开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然后在大汉的注视下拉开裤管处的口袋,掏出两枚银闪闪的东西递给青年,青年心惊胆颤的接下——是两枚银币。
“水,算我买你的,多了我也拿不出来。”
修一口气又喝了半支水,将剩下的小心翼翼收好:“还有,谢谢你的顺风车。”
青年愣愣的点头,几乎还没从刚才的气氛中脱身。
修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端着枪的大汉:“也谢谢你,没有趁我睡着把我绑起来,或者一枪崩了我。”
大汉没理他,沉默的放下枪。青年这次松了口气,而暗处的妇人似乎在念叨什么,声音细碎杂乱,像是在祷告,或者求神拜佛。
青年收好银币后没有离开的意思,在与修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坐下:“你好,我叫默里,他是凯恩,护送我们的雇佣兵。”
“修,一个差点死翘翘的流浪汉。”
修言简意赅的说完,眼神看向暗处的妇人。
“她是我母亲。”默里说道。
修点头,不再多言,靠着身后不安分的帆布,回忆陷入梦魇之前的事。
他记得自己推着摩托车,在烈日下漫无目的的前行,没有水,没有食物,体力也几乎耗尽。他在荒无人烟的废楼残骸间不知道走了多久,倒下与否仅凭意念支撑,看着远处驶来的车队与他擦身而过,扬起尘土,径直离去。
被阳光和饥饿折磨的他来不及伸手求援,也不认为对方会好心的停下。
如今这个世界,谁都可能是猎手,谁都可以是猎物。
车队的离开是幸事还是不幸,他无力思考,虚弱的他跌坐在地,慢半拍的庆幸失去平衡的摩托车是朝另一边倒去,而没有砸在他身上。这重量应该能将他砸个半身不遂,然后,昂面朝天睁着眼等死。
他叹了口气,自嘲命运是如此的恶趣味,接着周身扬起一阵烟黄色的尘埃,一辆货车停在他身前......
“你很虚弱,”默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的食物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压缩饼干。”
默里递过来一个塑封袋,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半个拇指厚的压缩饼干。
默里的手又凑近了一点:“吃吧。”
“我,我没钱了,”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咽着唾沫,“如果你们想要我的摩托车,我也只能说声抱歉。”
听闻如此,默里楞了一下,然后笑着将压缩饼干塞进修的手里:“我们不要你的东西,吃吧,你不是付过钱了吗。”
话已至此,修没再客气,粗鲁的撕开包装,两口将饼干塞进嘴里,迫不及待的嚼了嚼囫囵吞枣的咽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塑封袋里和漏在身上的饼干碎屑拢进手掌中间,一点不落全部送进嘴里,细细嚼着,良久后才舍不得似的咽下,又掏出怀中的水倒进塑封袋中,扎紧口袋摇了摇,喝干净,舔了舔挂着水珠的嘴唇,一点也不敢落下。
“谢谢。”勉强填饱了肚子,修恢复了一些力气。
默里笑了笑:“你很久没进食了吧。”
“三天。”修说。
“哦,”默里点头,“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不知道。”修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坐在轻型货车的车斗里,被粗糙的帆布包裹起来的空间,加修一共四个人。除了他赖以为生的摩托车,剩下的空间被大量堆积成山的木质箱子填满。
“你们......是商队?”
话音刚落,凯恩握着枪的手一紧,默里眼神闪躲,他的母亲更是被吓得不敢吱声,倒是修轻笑了一下,示意他们放松点。
“当我没问,总之谢谢你们,我也该走了,免得你们担心,我也糟心。”
“停,停车,马上停车......”
默里的母亲马上朝驾驶室喊道,恨不得立刻赶走这个不速之客,却在修起身的瞬间,又吓得不敢说话了。
修看着缩在角落,试图藏在木箱后的妇人,觉得有点想笑:“你母亲这么害怕,怎么还跟你出来跑商队?”
“最近匪患猖獗,人手不够,我也劝了她,”默里小声叹了口气,“民间商队没有军方的庇护,想来往运货,只能仰仗雇佣兵。”
默里很年轻,感觉比自己还小个几岁,但为人办事十分熟稔,应该是在这条商路上跑了多年,但他在说雇佣兵时,看向凯恩的眼神有几分藏不住的忌惮和紧张,并没有十足的信任。
这也正常。
末世当头,法律道德早已被自然法则践踏的体无完肤,在这个“活着就是王道,转眼就丢了小命”的世界,谁更野蛮、谁更有暴力才有话语权,这么多物资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所以,谁都信不过,谁都不能信。
没准眼前的“兵”和猖獗的“匪”是一窝,准备把他们连骨头带渣一起吞了呢?
“不仅如此,”默里说,“听说前线战事似乎也不容乐观,军方的防线不到半月后撤了三十公里,跑完这一趟,估计商路会被暂时封锁,什么时候解封都是个未知数。”
“那就是说,我们离人类的城市不远了。”
修跨上摩托车,拉紧手套,简单的检查车况:“你人好,帮忙指个方向吧。”
“你也要去提尼斯城?”
“管他什么城,想活下去,总得找点补给,”修补充了一句,“别的话就不必了,有机会我会感谢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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