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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那弟子走后,沐皙再也扛不住乏累,往后仰去,靠在椅子上,望着房梁,细细想来,这些年,沐家在九垓山的扶持下,一点一点壮大,这期间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今还是毁于一旦,自以为精心料理会让沐家万世流芳,殊不知只是让沐家沦为了一颗棋子,沦为了前任仙尊发号施令的鹰犬。
    “堂兄,堂兄……”
    还未合上眼眸休憩,门外又传来沐茵的声音,着急的语气令他心疼。沐皙连忙去迎她,安慰之语还未脱口,来人已经哭地肝肠寸断 。
    “堂兄,你去劝劝耘弟吧,他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熬不住啊。”
    沐茵颓然跪在地上,沐皙掺着她起身,却怎么都使不出力气,就愣在原地,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
    要下雨了。又是一场令人疲惫的雨。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会变成这样啊……”
    她忽而抽泣,忽而哭声求解,一字一句都如刀尖般插在沐皙心口。
    他不由眯上眼睛:是啊,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啊?他想起儿时,与沐耘兄友弟恭,谈诗论赋,比武论剑的光阴,想起与沐茵有说有笑,共治扶风的岁月……他甚至念起了里里外外的一花一草,都是被他一点一点亲手整理起来的。这些美好,从留真仙人宣布沐耘担任下任仙尊开始,从知道自己所有苦心都是白费开始,从他们之间的疏离开始……慢慢地不复存在了。
    “呜呜呜……堂兄,怎么办啊……”
    沐茵扶住他的双袖,无助悲泣,神情憔悴。
    沐皙欲言又止,哑然望着她一身落魄,满心苦恨的脆弱姿态,心疼更甚。
    她的堂妹当年是怎样一个心凌青云的高傲女子呐,如今柔弱到这般地步,不得不感叹,表面再是冷硬的人,她的心肠也是软的啊,未到伤心处,断不能落下这样苦涩的泪来!
    想到这些,又令沐皙愁苦地皱眉。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竭力收敛心力交瘁的脸色,温和地哄着她,温柔地擦着她因伤心而淌满了脸的泪水,一边温声安慰:“阿茵别哭,凡事有堂兄担着,你先起来,喝口水,缓缓嗓子。”
    “不,不喝!堂兄,耘弟已经离开过我们一次,我不要再失去他啊!”
    沐茵对沐耘满心愧疚,又悲痛交加,此刻听不进一句劝慰。
    沐皙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扶正了她,正色道:“好。我去劝他,你先去休息罢。”
    这些天,衣不解带地照顾沐耘那么久,每晚还要偷偷关注他的举止神情,生怕他一想不开,再度轻生。沐茵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轻轻点了下头。
    她相信沐皙,已经到了只要他一个好字,就可以全然松心。却不知她的堂兄,又是怎么被满心压力和悔愧碾压地彻夜难眠的。
    凝望沐茵离开的背影全部被小路边的树荫淹没时,沐皙才敢松懈,撑住自己,靠在桌边,头疼到深深蹙眉,抬手扶额。
    咬紧牙关,沐皙心道:他若是倒下了,这个家就真的完了。无论如何,都要护好沐茵姐弟的安危,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报恩了。
    如此深沉的责任撑着沐皙心里的最后一口气,连合上眼休息的时间里,都不敢松心。
    ……
    云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屋子里昏黑一片,随着门框的光亮照进来,才稍稍有一点人间的感觉。
    沐皙负手进屋,转眼就看到沐耘身着单衣,披头散发,无神地坐在一面铜镜前,纹丝不动。
    不由捏了捏手心,沐皙瞥到桌上摆着凉透的饭菜,衣橱里放着折好的华衣……沐茵的心意如此细致,他却还是不为所动。
    沐皙沉了沉心,缓步过去,站在他身旁,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神情温和。
    “怎么不好好吃饭?我记得你小时候去九垓山求习,月末回家了,最喜欢吃你姐姐做的饭菜了,还说她做的口味最有沐姨的手艺……”
    沐耘的眼珠稍稍晃动,随后微微垂下眼睑,仍不回话。
    沐皙稳住耐心,继续劝他:“我知道你心里很气,也恨。可是事已至此,还能重来吗?”
    说着,他坐在沐耘身边,突然颓唐起来,略是自嘲:“如果真的能重来,我希望我没有来过这里,没有得到过伯父的教导,没有被委以过担任仙尊的希望,没有下山游历过,没有……”
    沐耘余光轻瞥,望见沐皙神色的悲哀,忽然想起一些往事,一时又心软动容。
    说来惋惜,当年留真仙人担任仙尊时,只说过会在沐家命人,从来没有直接点明沐耘,其实当时,沐皙比他更有希望,如今变成这样,或许又是他父亲的一厢情愿罢了。
    心往的人得不到,心离的人却被困住。
    这些事也是他后来知晓的,所以对于沐皙,沐耘心里一直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愧疚。
    “堂兄……”良久之后,他沙哑喊了一声,愧疚道歉,“对不起。”
    如此一语,叫沐皙眼中凝起一点点光亮,转而凝望他,语气颇是激动:“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是我和阿茵最疼爱的三弟,我们都希望你好,别再这样颓废下去了……”
    话音未落,沐耘轰然跪下,沐皙来不及接他,只看见他眼眶红透,低垂着头,恭敬跪在自己面前,颤音哀求:“堂兄,我求求你们,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轰的一声,沐皙脑海中一阵群魔乱舞般杂乱,几乎幻觉般地耳鸣,随即酸涩了双眼,气恼又痛心地反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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