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中,方妍绡斜靠在阴湿的角落,默默垂泪,心如死灰。
她恍惚想起这九世陪伴,自己亏欠小弟九世,最后一世,想要好好补偿,却再无机会了。遥遥回忆,乍现眼前:烟火巷里,是他提灯朗笑;万花丛中,是他拈花一笑;青石街上,是他赤脚,哗哗淌过檐下积水,扭头对她一声稚嫩童音:“阿棠姐姐。”
回忆之美,可又残忍,方妍绡一想到这些往事,便悲恸万分。
这时,咔嚓一声,牢门忽而被打开。
烟萝手执一把骨扇,睥睨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尖酸讽刺道:“没想到吧,昔日威风凛凛的方月使也有今天?”
方妍绡敛住悲伤神色,懒得搭理她,不屑偏开脸。
被无视的烟萝,气急败坏,尖声乱叫:“方妍绡,你还傲气什么?你现在已经被我踩在脚下,早就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月使了,你居然还敢摆出这种脸色?”
“哼。”
一声冷笑,叫烟萝怒火中烧,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可悲。”
方妍绡神色淡淡,回头给了她一个平静而略带嘲讽的怜悯眼神。
“呵。你还真是自视清高,都这个时候了,自身难保,还敢口出狂言?我可悲?我才不可悲。你知道吗,看到你这么痛苦,我就觉得解恨。”
“这些年,你压在我头上,没一天让我心里舒坦过,我忍辱负重,好不容易熬到星使的职务,想要立点功劳,你却三番五次地阻挠,将一贬再贬……”
冷冷瞥了眼她,方妍绡反问:“立功?贬低?你忘了,曾经是谁提拔你倒今天这个地位的?次次对你格外开恩,你却如此不知好歹,一再挑衅我的底线。”
烟萝紧捏着手心的骨扇,妒火难平:“方妍绡,我就是见不惯你这副清高自傲的模样,凭什么你武艺高强,可以做月使,而我修为平平,只能修炼媚术,时时都低你一等?”
“你自己的选择,那与我何干?”方妍绡一句呛回了她的话。
烟萝登时哑然,反驳不过,只好作罢。扬了扬下巴,嘴角冷笑,吩咐道:“来人,把东西呈上来。”
方妍绡回头,见狱卒搬进来一些刑具,淡淡冷笑道:“怎么?狗胆肥了,想滥用私刑?”
“方姐姐,你可别着急,这里百八十种法子,一一等着你去试呢。我也不过是顾念一下从前你对我的‘恩情’,特地为你准备了这份薄礼。你可不要太感谢我,哈哈哈……”
睨了一眼疯迷的烟萝,方妍绡神色依旧淡定,毫无畏惧。
“哼。我就不信,你会不怕疼不怕死。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气有多硬。”
烟萝转身,坐在旁边凳子上,摇着扇子:“来人,上刑。”
……
已经上到三轮刑罚,方妍绡额间冷汗,如雨挥下,钻心之疼,也未曾让她疼哼一声。
烟萝越看越气,站起身,又急道:“来人,换刑,换刑。”
“这十指连心,我不信你还能忍得?”
“快夹。”
就在这时,牢房外,匆匆赶来一道俊逸身影。
“滚,都给我滚。你们干什么吃的?居然敢对她用刑?”
洛青尘勃然大怒,一脚踹开施刑之人。轻轻扶住方妍绡,见她松懈一瞬,憋在心间的淤血一下吐了出来。
不待多想,洛青尘掏出止疼丹药,缓解她的伤势,不禁意触到她的脉搏,一阵起疑:怎么会这样?她的功体……竟在丧失?该怎么跟凤寐交代呢……
“你,你怎么来了?这是神尊吩咐的,你不能带她走。”
烟萝眼看事情被截胡,强装镇定质问。
洛青尘冷眼瞪向她,语气含怒:“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烟萝被他阴鸷的眼神,盯得心虚,摇头道:“就,就一些正常的惩刑罢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滚开!”洛青尘怒吼一声,斥退众人。
烟萝不甘心让开了路,知道是开罪不起的人,她向来会欺软怕硬。
可望着二人出牢狱的身影,她恨恨抬眸,嫉恨不已,就在作罢转身之际,身侧众人全都遭到暗器袭击,一命呜呼。烟萝惊恐转身,一把折扇的碎纸飞旋而来,精准割破她的喉管,登时汩汩血涌。
倒地刹那,她才明白了洛青尘到底有多狠毒,杀人灭口,毫不手软。
出了牢门,洛青尘扶着方妍绡,匆匆抄近道下山。
路上,方妍绡强打起精神,疑惑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洛青尘感受得到她的虚弱,极为严肃的口吻:“你伤得很重,别说话了。 ”
“你,你把我放在一边,我自己离开吧……不然李元邪知道了,会刁难你的。”
夜色中,洛青尘眉间闪过一瞬动容的颤动:“不行。”
他还要靠方妍绡去试探凤寐的态度,若对方在乎怀中之人的生死,日后对自己而言,则又多了一枚牵制或者利用的筹码。但当洛青尘听见她为自己着想的提醒时,心头又莫名划过一丝罪恶感。
洛青尘犹豫了一下,道出某种心里话:“方月使,离开括苍山之后,你就不用再为李元邪卖命了,我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归隐山林,安稳渡过余生……”
“你,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搞得你要死了一样……快把我丢在一边,赶回去解释吧,我不会想连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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