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舟难得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我知道。”
“你说得对。”
他虚放在窗棂上的手慢慢收回:“我是该付出代价。”
“不、不……那、那些事不能怪你。”岳满星顿了顿,“不能完全怪你,该付出代价的人还好好活着,你怎么能这么想?”
阮舟摇摇头:“我能发现,她就在周围。”
“可是她不来杀我了,为什么?”
岳满星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你恢复记忆了?你和木鬼女的事,真的是她说的那样吗?”
阮舟沮丧地点头。
没有任何可辩解的余地,当真就是那样。
他是该死,木鬼女也是该杀他。
过去阮舟不能领会的东西,如今慢慢懂了,想起火光中满眼恨意的满枝,又想起说出自己身世的岳满星。
他能在这两人身上都看到自己的影子,但那种顽强和执着,都是他完全没有的。
阮舟说:“你回去吧。”
岳满星不愿意动:“你相信我,这些事真的不能只是你一个人的错……而且、而且你不是还有母亲和姐姐吗?她们也会想你的。”
“不会的。”阮舟淡淡的,看似毫不在意,“她们不会。”
岳满星便无话可说了。
当银铃声响,笛声悠扬时,岳满星神色慌张,反手一拉阮舟就想离开,但阮舟却收回了手。
“我自己去。”
“阮舟!”
阮舟想了想:“你都能面对你的身世,我觉得我也可以。”
他性情依旧冷淡,没有什么恐惧之心,过往铺天盖地一般压来,只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见他坚持,岳满星也只好站在一边,拳头紧紧攥着,生怕木鬼女直接动手杀了阮舟。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
阮舟随着铃声去了拐角,只看见一道身影,想了想,问道:“不想见我吗?”
“你觉得我会想吗?见到你这张脸,我只会觉得恶心!”
阮舟不觉得伤心,垂着眸答应一声,又问:“要杀我吗?”
木鬼女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不敢?”
“没有。”
阮舟静静立着,“什么时候?”
木鬼女没说话。
沉默半天,木鬼女才幽幽道:“有一个人,让我再多给你点日子……他说你还有想做的事,你能有什么想做的事?”
“……”阮舟也认真思索了一下,“我想去见见母亲。”
“你疯了?!”木鬼女冷笑,“怎么,这十多年被关得不够?还是说你真就这么贱,对你好的你永远看不到,利用你的你倒死心塌地。”
换做其他人,听了这话就该难堪了,但阮舟没什么反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这话何夫人之前骂的也不少,阮舟听着听着就习惯了,也不觉得侮辱了自己。
“我想说声再见。”
阮舟突然问:“是燕子让的?”
木鬼女明明想杀他,但又说听了别人的话要多给他一些时候。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徐相斐会这么干了。
木鬼女轻哼了一声,不过算是承认了。
她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不禁喃喃道:“你运气真好……”
阮舟有时候也会这么觉得。
木鬼女只是溜进来看看人有没有跑,她势必要杀阮舟,可何元恺那边,也的确是放不下。
还有何夫人那里……
如今她在众人面前好像隐形了,大家都默契忽略这对母子,可木鬼女不愿意。
凭什么呢?
这些年训练阮舟的不是她?助纣为虐的不是她?
既然是,那就别谈什么无辜了。
死在何家寻求利益的刀下亡魂,才最是无辜。
活着的人,都已满手鲜血。
阮舟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顿了顿,想要说些什么,却也无法开口。
木鬼女从一旁走出,大大咧咧路过阮舟身旁,迎着他清透的眸子,手上甩着一个绑着铃铛的红绳。
“何元恺若死,你死期便到。”
木鬼女笑了一下:“你姐姐可不想你回去,还说让我杀你呢,多可悲啊阮舟,谁都不想要你。”
这话阮舟还没说什么,岳满星就受不了了,从一旁走出,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木鬼女。
“看什么看?”木鬼女冷笑,“你也想找死?”
她可是知道了岳家和岳满星之间的事,听完了震撼不已。
阮舟身世便够扑朔迷离的了,没想到岳满星的还更让人惊讶一些。
不是说岳满星活得就比阮舟惨,而是岳家本就处处都是悲剧,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木鬼女也听说怀鹿教之前想要杀徐相斐,偏偏教主就是岳满星的亲叔父。
啧啧,这关系乱的啊。
“……我知道姑娘生气,但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恶语伤人六月寒,过往也不是阮舟能决定的。”
“怎么,这意思,你觉得我该放下?”
岳满星顿了顿,有些慌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阮舟从前只不过是何元恺手中的一把剑,罪魁祸首还在牢中,姑娘要报仇,也不应该只找阮舟。”
木鬼女好像懂了,手上的铃铛往回一甩,准确落在手心:“所以你是觉得,他过去当了一把剑,我就只能怪执剑的人,而不是剑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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