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将军闻言,让手下去查,不出片刻手下回禀:的确有银子在。
漆雕弓勒紧缰绳,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你有两处不是。第一,我没自报家门,你为何张口闭口称呼我为大将军?可见是认识我的。第二,一个泥人而已,哪里需要一锭银子这么高的价钱?想必是你见情况不对,事后补救的。我说的这两点,你认不认?”
思衿听见凌曲暗暗骂了一句“成了精的老狐狸。”
漆雕弓发觉上面一时半刻没了动静,便使了个眼色,让几名手下上去捉人。
凌曲却道:“将军且慢!”
“你有何话要讲?下来再说也不迟。”
凌曲道:“早就听闻火军大牢里茶饭糙粝不堪入口,若是好酒好肉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倒是愿意同将军走一遭。”
此言一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要放在以前,谁敢在漆雕将军面前口出狂言,将军早就大发雷霆将人收拾了。可现在此人如此瞪鼻子上脸,将军竟不为所动。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漆雕弓盯着房顶,片刻唤人上前:“去畅园摆桌酒宴。”
“这……”手下十分不解。
“将军且慢,我家夫人是用不了酒肉的,何不改成宜昌楼?那里的吃食还精致些。”凌曲说。
“你是什么人?休要得寸进尺!”手下冲房顶喝道。
漆雕弓却道:“按他说的做。”
手下委屈地走了。
“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了,现下可以下来了吧?”漆雕弓说。
“还差些,”凌曲丝毫不客气,“劳烦将军将这些闲杂人等散开,夫人受了惊吓,实在见不得这么多人。”
他夫人来夫人去的,思衿觉得很不好意思。
漆雕弓手一挥,周围的人立马散了开来,各做各事去了。
凌曲这才牵着思衿的手,一同落地。
“就知道是你。”漆雕弓垂眸看着他,嗔怪,“敢在凉朔撒野。”
“是了。将军足智多谋,一点即透。”凌曲拱了拱手,“正经撒野的,谁会只偷个小泥人啊?”
-
宜昌楼的点心果然名不虚传。
入口即化,软糯香甜。思衿品尝了一圈,只挑出一个错儿来:分量太少。
偌大的盘盏,中间只缀了一两块。思衿一连吃了十几盘,也只吃了个五分饱。
好在点心还在源源不断地上来,这让思衿萌生出了一丝期待。
因为下一盘点心,永远要比想象中的好吃些。
“你找的这人原本在我军牢里,遇到国丧特赦,放出去了。如今去向如何,我也不知道。”漆雕弓放下茶杯。
这答案不出预料。凌曲转着玲珑剔透的杯子,道:“敢问将军,当初他犯了什么错儿?”
“能拘在我这里的,自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漆雕弓夹了一块糯米圆子塞进嘴里,皱着眉头咽下去,“太甜。”
凌曲也不喜甜食,整顿都没动几次筷子。反观思衿,吃得好不开心。凌曲便将自己面前的那份不动声色朝思衿移了过去。
“恐怕这人能解如今的棋局,不容小觑。”凌曲慢悠悠地说。
漆雕弓中途滞了筷子:“我原本以为你非黑即白。怎么,你想破局?”
“如今黑白两道虎视眈眈,我倾向于任何一方,都不会让西厥全然而退。只能破此死局。”凌曲摩挲着杯沿,“将军意下如何?”
“我相信你。”漆雕弓放下筷子,喝茶,“只不过偌大一个西厥,你想找到这人无异于水底摸虾。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并不十分确定。”凌曲悠悠道,“不过好在我晾了他多年,纵使我不找他,他也会想尽办法打听我的消息。光凭这一点,不就巧了么?”
“险得很。”
一盘点心上来,漆雕弓兴趣缺缺,重新动筷。这是一盘兔子糕,蒸得乖巧可爱,活脱脱一只肥兔子。他刚要下筷子,就发觉对面的“凌夫人”咬着筷子盯着他,仿佛在期待他吃完兔子后的反馈。
漆雕弓只好放下筷子,将盘子移到了对面。
思衿不好意思地在兔子脑袋上戳了戳。
收回目光,漆雕弓继续说:“如今这西厥充斥着两边的耳目,一旦风声走漏,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火军这些日子养精蓄锐,就等着一场恶仗要打呢。”
“将军倒是为我着想得很。”凌曲笑了笑,“有火军弟兄和北边左侍手里的军队在,我无后顾之忧了。敬将军一杯!”
“好歹你是火军出身,我不会放着你在外面给火军丢脸,砸了我火军的招牌。”漆雕弓压低声音说,“此事一平,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放下杯子,凌曲看了看埋头苦吃的思衿,扬起几分笑意:“打算谈不上。只想谋个一官半职,养活我这爱吃甜食的傻夫人和那一天三碗羊奶的蠢闺女。”
思衿不知道吃了什么,突然被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漆雕弓这才循着目光看过去。
总觉得诡计多端的狐狸身边跟着这样一只水灵灵的白羊,分外不搭调。
漆雕弓咳嗽了一声,正经地说:“我想着,横竖你日后接管火军……”
他还未说完,凌曲擅自补充了一句:“接管火军的马厩当个弼马温。”
漆雕弓瞪眼:“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这个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