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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试图睁开被血模糊的眼睛,却发现失败了。他此刻浑身都是伤,手臂也折了,五脏六腑都像被石头用力砸过,疼得几乎要再次昏过去。他当时疲倦地想:横竖都是去地狱,何必要费这个力气。
    “你别睡。”年幼的杵济不停拍他的脸,强迫他清醒过来,“我害怕这里,你醒来陪陪我……”
    “别睡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呼吸了,你要是死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你快睁眼睛看看,天亮了,天上有光,有云在天上飞,许多星星在后面追云。你只要醒过来,就能看见了。”
    “啊,求你了,醒过来吧。”
    ……
    说谎。凌曲心想。你在说谎。
    天亮的时候是不会有星星的,而且星星挂在夜空中一动不动,怎么能追云呢?
    虽然他在地下城生活,却依稀对天空有印象。他记忆里的天空,绝对不是这个小孩口中的样子。
    虽然小孩说的不是真话,可是却令凌曲心中升腾起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
    原来自己也是被需要着的。原来自己也有活下去的理由,哪怕是为了别人。
    “你在想什么?”思衿问。
    凌曲的思绪回到现实,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思衿。
    眼前这个小和尚,前不久好像说了和杵济说过的相同的话。
    杵济是为了自己而死的。那日他俩约定逃离地下城,却在被人追杀时不小心闯进了赤练湖。这片湖域是禁区,从古至今无人敢踏入进来。追兵见他俩闯了进去,便不再追了。
    他们在这个充满瘴气的陌生领域走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最初的路。长期被瘴气侵体,加上饥饿和劳累,他们开始咳嗽、生斑,有时候甚至无缘无故陷入昏睡。
    如果是一个人,凌曲撑不了太久。可是杵济的话像是永远也说不完一样,凌曲虽然有时候觉得烦,但是说到底心里是没有一丝抵触的。
    只是上天没有眷顾他们。长时间在瘴气中行走已经将他们逼到死亡边缘,两个本就虚弱的身子不堪重负,通通倒下了。
    再后来,杵济拉着他的手说:“替我去外面看一看。”
    这话一出,凌曲的心落入谷底。
    杵济却继续道:“我最不喜欢一个人呆着了,所以你要活着陪我到最后一刻。”
    “你死了,我是不是一个人,你不考虑吗?”凌曲皱眉说。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如果有下辈子,你做个富可敌国能肆意妄为的主子,我就做你的仆人,闲暇时给你跑跑腿,顺便到处玩。你不可以骂我,也不可以让我做又苦又累的事,更不可以说我懒。你享福,我也跟着享福。”杵济吸了一口气,说。
    “你想得倒美。这么懒散,你怎么不做主子……”
    “我困了。”杵济翻了个身,仰望头顶。
    凌曲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寻找解决瘴气的办法。待他回到木屋,却听见木屋隐约有讲话的声音。
    “只有我一个。”是杵济虚弱但冷静的声音。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反正我也快死了,你们想抓便抓,想杀便杀,干什么都随你们。”
    “我不认识什么凌曲。我说过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们不相信就算了。不会有第二个人进来的,我说不会就不会。”杵济故意放大声音。
    接着就是尖锐的利器刺穿血肉和杵济的惨叫声。屋外的凌曲咬紧牙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他生平第一次产生杀人的想法,可是他看着自己的胳膊。常年的饥饿和寒冷让他纤瘦无比,根本没有力气与屋里的人搏斗。
    他忽然想到,虽然这里的瘴气几乎令他濒临死亡,可是一天被某蛇咬过之后,他之前所有的病痛竟然都奇迹般地消失了。不仅如此,他能感觉到身体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再毒的蛇见到他,都变得异常温顺。
    他似乎记得谁说过,这是一种特殊的蛊蛇,被它咬过就等于拿身体跟它交换,正常人的身体会变得十分吸引毒物,若是强于毒物则会受到它们的臣服,可若是弱于毒物,则会被它们吞噬。
    如果他用身体去饲养蛊蛇,那么蛇一定会满足他的心愿。
    而他现在心里只想做一件事:杀了这些为了一己私利不断伤害他和他朋友的人。一个不留地全杀了。
    “这些是什么?!”
    “蛇!是蛇啊!十条,哦不对,二十条蛇!这些蛇是从哪里来的?!”
    “你们看!那个是不是第二个逃奴?”
    “对对,就是他,我们要抓的人就是他……”
    凌曲手里抚着小蛇,一步一步地朝木屋走去。小蛇温顺地躺在他冰冷的掌心里,吮吸着新鲜的血液。
    “你到底练了什么邪功?为什么这些蛇都听你的!”
    凌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那个早已冰凉的尸体上。无数的蛇涌了过来,将尸体团团围住。
    杵济永远闭上了眼睛。杵济脸上还挂着笑。
    是了。杵济无时无刻都是笑着的。
    “很好。”凌曲说。
    “你在说什么?”声音带着察觉不到的紧张。
    终于,凌曲收回目光,侧眸。他浅色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流光。在这流光中,有人感受到了无声的杀意。
    “糟了!快跑!”不知谁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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