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看了眼昏睡的莫惊春,迈步往外。
在正始帝打开门的时候,紧闭的屋门,也随之将那些原本牢牢锁在屋内的古怪气息散了出去。混杂着血味,腥膻味,甜腻的浓香……泄露出了少许踪迹。
立在门外的刘昊像是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在一刻钟前,正院内都是空无一人的,也不知道刘昊究竟是怎么揣摩上意,就那么凑巧,在帝王需要的时候出现在门外。
只是刘昊再是体贴上意,都没有料到他会看到正始帝这带着黑眼圈的模样……不,叫黑眼圈或许有些不太妥当,应该称之为青眼圈。
这和有些时候会出现在帝王嘴角的淤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刘昊不着痕迹地抽了抽鼻子,看来昨夜两位异常激烈。
但从正始帝这脸上的青眼圈,不难看出来,在衣裳遮盖住的地方,怕是还有其他的伤势。
刘昊在心里默默备注,许是要叫老太医过来一趟。
就听正始帝开口说道,“刘昊,去备马车,寡人要回宫一趟。”
他穿着身上那件布满褶皱的长袍,坦坦荡荡地走了出来,大拇指摸了摸唇角,像是摸到了破皮的地方嘶了一声,漫不经意地说道:“还有,在寡人回来前,不许夫子离开姬府。”
回来前?那看来陛下今日还要再来东府。
刘昊神色不变,欠身说道:“是。”
…
永寿宫内,太后正在检查大皇子的功课。
即便这年味还未散去,可是大皇子还是异常认真地完成着郑明春布置的功课。今日他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正巧提起了此事,太后便笑着说道:“哀家可有几日没看到你写的文章了,还不快拿来给哀家瞧瞧?”
大皇子腼腆地笑了笑,然后让身旁的侍从去将功课取来。
永寿宫内燃着淡淡的清香,吸了一口便有些提神醒脑,正是安神香。太后并不喜欢那些佛香的味道,虽然有着小佛堂,但除了去小佛堂祭拜的时候,太后是不爱檀香味道的。
她觉得太过浓郁,也有些老气。
太后认真看了看,笑着说道:“不错,大皇子的笔触虽有些稚嫩,可是这文章却是做得不错。再过些时候,就要赶上哀家了。”
大皇子抿着嘴,“祖母,您才是活到老学到老,孙儿远不及您也。”
太后爽朗地笑了笑,又问起了两个侍读的情况,还有他独自在一宫内生活的感觉如何,絮絮叨叨的话听起来虽然有些琐碎,可是大皇子却听到很认真。
直到永寿宫外,有宫女进来通传,说是陛下快到了的时候,才看到大皇子原本笑意浓浓的小脸猛地僵住,然后换做是一副苍白的面孔。
大皇子时不时看着宫外,那坐立不安的小模样,像是恨不得立刻弹起来。
仿佛如坐针毡。
太后叹了口气。
她原本是想要让大皇子留下来,和正始帝见一面的。可是看着大皇子这个样子,又觉得强留无用,只是徒增烦恼,索性摆了摆手,“你且先去偏殿歇息,不必在这里陪着哀家了。”
大皇子急匆匆地站起来,和太后行了礼后,就往殿外走去。
等到大皇子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时,太后才仿若自言自语地说道:“大皇子总是这么害怕陛下,那怎么行呢?”
秀林不敢接话。
在这宫里,不害怕陛下的人才是凤毛麟角。
太后心里也清楚这是什么毛病,除了忍不住自己叹息外,也说不出别的话了。虽说虎毒不食子,可皇帝怕是比不上老虎,对于同类只有排斥的感觉,毫无兼容的大度。
太后让秀林将大皇子的东西收拾下去,正在吩咐的时候,就看到陛下入了宫。只见他穿着一身锦袍,非常简单的服饰套在正始帝的身上,却是异常潇洒俊美,让满堂熠熠生辉,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嘴角都有着伤痕的话,那会更好。
太后的笑容刚刚勾起,在看到正始帝脸上的伤痕时,便忍不住沉下脸色,“皇帝,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被人所伤?”
正始帝大咧咧地在太后的身旁坐下,换了几个位置,都觉得不舒服,那长手长脚摆弄不开。结果那一双黑眸看来看去,居然盯上了太后身旁的脚蹬,整个人矮了下去,舒展着身体,肩头蹭着太后的膝盖,活脱脱一只正在舒展腰身的狸奴。
可如果是狸奴的话,这可忒是大了点,将太后身旁的位置挤得满满当当的。
“昨日,我找这宫里内外的武师傅打了一场,结果他们都生怕我身上掉一块肉似的,别说和我打,那是被我追着打吧?孩儿觉得没意思,便出宫去找了夫子。”正始帝随口一扯,半真半假地说道。
他的舌头破了皮,在说话时磨蹭到牙齿,都有些吃痛。
不过在觉察到那些若有若无的痛感时,正始帝的眼底涌现的,却是令人惊骇的霸占和难以掩饰的诡异。只不过从太后的角度,正好看不到正始帝微妙的眼神,而正端着茶水进来的秀林,却是直直对上了。
那骇然的情感,让秀林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几乎无声地将茶水端了过来。
太后听着正始帝的话,好笑又好气地说道:“你想要找你给你陪练,那找谁都行,为何偏生是莫惊春?如果这宫内的武师傅不合适的话,那就换掉再找别的人,哀家记得京郊大营就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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