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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内,阮闵钰弯腰想把落了血而腥臭的地毯卷起来扔出去,但是他力气太小,拖了一半就没有力气。
裴临溪弯下腰,轻而易举帮着阮闵钰把地毯直接拉了出来。
这个过程里,裴临溪不小心碰到阮闵钰的手指,但是阮闵钰只是浅浅看了一下两人手指碰到的地方,没有表现出厌恶或者抗拒。
裴临溪心里燃起一股希望,主动把地毯处理好后,抬眼看着阮闵钰。
裴临溪期待地问:“殿下还需要我做什么?”
阮闵钰语气生硬地回答:“不用了。”
“殿下,我……”
“先别说话。”阮闵钰打断裴临溪,“你离我远一点,我现在还没办法平静地面对你。”
裴临溪抿唇,双手背在身后后退两步,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渴求和委屈。
阮闵钰坐在沙发上,裴临溪本想开灯,但是被阮闵钰阻止了。
现在的他陷在昏暗中,半变脸淹没在阴影里。
“我昨天就是在这里接过你的刀,其实在你握住我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骗我了。”
阮闵钰的眸色闪烁,裴临溪没由得觉得寒冷,他特别害怕这个表情、这个状态的殿下。
阮闵钰一直都是软糯善良的,但是裴临溪知道,如果阮闵钰认准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看法,这也是他不愿意和阮闵钰说出全部实情的原因……哪怕到现在他还没有完全说清楚,因为他没有完全解决的能力,所以宁愿不告诉阮闵钰,这样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关系。
就像现在这样,他还能和阮闵钰共处一室的对话。
“既然你没有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会不知道这种事情,坦白和我说,我其实不会生气。那你昨天又是递刀又是发誓,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分散我的注意力吧。”
阮闵钰眼里坚定的目光让裴临溪看了就觉得心里一沉,他感觉到阮闵钰已经察觉到一些更深处的事情了。
裴临溪站在阮闵钰的三米之外,却仿佛被阮闵钰的眼神从内到位地审视了一遍。
阮闵钰的睫毛镀上一层阴暗的色彩,跟随他眨眼的弧度成为深色的蝴蝶,轻轻煽动着窒息的空气。
“裴临溪,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坦白,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裴临溪捏紧拳头,胸膛里有团沉积已久的寒冰提醒他,现在的他已经到了抉择的时间。
是抱着这块冰,让自己继续独守这片寒冷地狱。
还是冒着被抛弃的可能,把冰彻底摔碎。
裴临溪的沉默让阮闵钰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的声音轻轻飘来:“你从那个世界来,是偶然还是必然?”
“我脑海里的声音你是否也已经知道了?”
裴临溪心里冰块已经出现裂缝,外层已经有所脱落。
“我……”
阮闵钰:“我救过你一次,你就要舍命相救?这个借口你觉得可以骗我多久。”
裴临溪的拳头紧了又松开,看着阮闵钰的眼神充满悲伤:“殿下,这不是谎言,我不会骗您。”
阮闵钰迅速追上:“那你只是说了部分,对吗?”
“是的……”
裴临溪卸下全身力气,看着阮闵钰的眼神已经没有抵抗:“殿下,我承认我有所隐瞒,但是我告诉您的那些绝对没有谎言,如果我骗过您,就让虫神将我撕成无数片。”
“那就回答我裴临溪,你遇见我是必然还是偶然?”
裴临溪徒然地张张嘴,最终还是说出:“是必然。”
阮闵钰不气反笑:“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你落水和那天学校里,都是你安排出来的‘必然’?”
“不是这样的。”裴临溪慌乱地看着阮闵钰眼里的疏远,“我所说的必然是命运上的必然,和您理解的不同……我从那个世界来就是为了寻找您啊。”
“命运?”
阮闵钰喃喃道。
他沉默半晌,稍微消化了一些后,看着裴临溪:“你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
“圣子是联盟从我的世界里夺走的,而您上一世就把自己献祭给了圣子…用生命,而我没有成功阻止…”
裴临溪闭上眼,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和痛苦隔离开来。
那些不愿意触碰的回忆,无能为力的瞬间,好像一直都没离开过裴临溪。
如影随形,如蛆附骨,让他每次想起都能全身冷汗。
圣子的献祭从来不是温和的,而是要用鲜血、骨肉,无尽的痛苦交织着惩罚才有成功的可能。
裴临溪阻止了无数次,被惩罚了无数次,都没有让少年停下脚步,反而让少年憎恶他。
陷入狂热的少年已经被所谓的圣子蛊惑,不顾过去自己的情谊,也要完成计划。
最后一次,少年即将把自己献祭给祭坛,血流满地面上的雕刻图腾,满目猩红。
距离成功只有半步之遥,裴临溪挣脱束缚,拼了半条命冲了上去。
圣子献祭成功,少年成为圣子的一部分,但却被蓄谋已久的外来者带走。
裴临溪的行径被判定为叛徒,视为败类。
长达白日的惩罚几乎要了裴临溪的命,奄奄一息里他仍然抱着一丝希望,最终决定去寻找圣子。
裴临溪做了完全的准备,启程的时候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但是他没有丝毫顾虑,因为他本来就是照顾少年的仆人,也是少年的爱人,这就是他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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