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谢二小姐同李公子的关系称得上是突飞猛进。只是不知为何,两人每次见面都要带上林南嘉。
林南嘉倒是有心让这对才子佳人独自相处,竟一直寻不得机会。
那日李公子邀请她们去水榭品茶。林南嘉到的时候,谢二小姐还没有来。
林南嘉如今已经同他熟谙起来,直接问道,“李公子,表姐呢?”
李公子取了二沸的雪水,眼带笑意地问道,“谢二小姐有事,需晚点才来。不知林姑娘可否赏光陪在下一会儿。”
“当然可以。”林南嘉点了点头,“只是我对品茶一事没有研究,恐浪费了你的这杯好茶。”
李公子好笑地帮她拂开头顶的一片树叶,“一杯茶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
林南嘉觉得他的动作有些过分亲昵,下意识想躲。但看李公子举止坦然,自顾自地继续煎茶。倒显得她过分多心了。
不知表姐到底有何事情,两人品完香茗她都未来。李公子看出了林南嘉的无聊,提议下棋打发时间。他的棋艺十分高超,林南嘉绞尽脑汁却也只能眼看着自己的白子被黑子团团围住。
她上一次这样惨败的,还是九岁那年同玦表哥下棋的时候。只不过后来她哭得实在厉害,玦表哥总会有意让她几分。
也不知道李公子同玦表哥谁更厉害一些。
胜负已分,李公子开口说道:“林姑娘的棋艺倒是比你的表姐要好很多。”
林南嘉恍然,才省起自己只顾着输得不要过于难看,用了十分的心思,竟然忘记了藏拙。二表姐是远近闻名的才女,棋艺怎么会输给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呢?林南嘉只能干巴巴地解释道:“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李公子挑了挑眉,“哦?不过运气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
李公子似乎还要再说什么,但林南嘉早就被远处的喧嚣声吸引了。
桂香喜笑颜开地跑了过来:“小姐,小少爷回来了!还得了会元。”
林南嘉听闻,顾不得向李公子打招呼,便要急匆匆跑出去。
“小心,走慢些。”眼看着她差点没踩稳台阶,李公子扶了她一下。“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李公子走得气定神闲,不紧不慢。林南嘉同他一道,不免有些心急,又不好开口催促。眼看着游廊的拐角处走来两个人影,分明是谢二小姐同谢玦。
林南嘉提起裙摆,飞快向谢玦迎去。
“玦表哥,恭喜你。”她顾不得规矩抱住了谢玦。面前的少年更清瘦了,离家时合身的衣物如今有些宽松。林南嘉忧心忡忡地问,“表哥你又病了吗?”
谢玦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舟车劳顿的疲惫。他摸了摸她的发顶,“不过是风寒而已,而今已经痊愈。”
谢二小姐也在一旁打趣,“好了,难得咱们谢府又出了位会元,你们这对未婚夫妻能不能等回去再继续腻歪?叫外人看了好生笑话。”
林南嘉才想起来李公子还在。她急忙规规矩矩地站好,却还是借着宽大的袖袍遮住两人勾在一起的小指。
李公子已经走到了近前,谢二小姐站在他身边,为他介绍道:“李公子,这位便是我的小弟,今年刚中了会元。”
谢玦谦逊道,“又不是高中状元,二姐不必如此夸张。”
“会元也很厉害了。在下李允玉,暂时借住在府上。”李公子冲谢玦点了点头。
两对男女站在廊上,谢二小姐开口调侃道,“好了,李公子,我刚刚新得了一些阳羡,你我二人接着去品茶吧。”
李公子却没动,“林姑娘不一起?”
“李公子不知道吧?表妹同我这位小弟自幼便有婚约。”谢二小姐掩面一笑,“我小弟终于回家,就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时间吧。”
“原来如此,是李某不识趣了。”李公子的目光落在林南嘉身上,复又滑落在两人迭在一起的衣袖上,转身离去。
林南嘉只觉得李公子看向她的眼神十分晦涩,让她有些害怕地向表哥身后躲了躲。
谢玦扬起的嘴角落下了些许,十分严肃地看向李公子的背影。“这位李公子,倒是十分有趣。”
“或许吧。舅舅想撮合二表姐同他呢。”林南嘉对李公子并不上心。只剩下他们两人,林南嘉拉着谢玦边往他的院子走去,“你身体还未好,需要多休息才是。”
谢玦无奈地由着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纵容,“都听囡囡的。不过不久便是殿试,我还需好好准备,至少要让囡囡当上进士夫人。”
“玦哥哥!”林南嘉杏眼圆瞪,“我本身对功名并不在意。便是不中又如何?哪里有你的身体重要。”
“是表哥糊涂了。若是殿试未中,咱们就去游山玩水,或是日后寻到地方开个私塾,教那些幼童可好?”谢玦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的脸,软绵绵的,手感很好。
他所说的是林南嘉一直以来的梦想:到一个无人相识的地方开塾教书,做一位女先生。这世间对女子苛待良多,唯有谢玦永远鼓励她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林南嘉轻哼了一声,“那你可要有个好身体。”
“囡囡嘱咐得是,”谢玦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一个雕花精致的木盒,“囡囡大了,听说京城天清阁的饰品最为出名,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南嘉打开木盒,是一只掐丝桃花金簪,样式精美别致,一看就价格不菲。“表哥,一定很贵吧?”
“没有多贵。”谢玦小心翼翼地帮她簪好花簪。“人面桃花,囡囡真是好看。”
这簪子要二十五两。谢玦看到时便觉得同他的小表妹最为相配。谢氏势大,却不会纵容他骄奢淫逸,除了京城的日常开销,谢玦并没有剩下太多银两。买了这根簪子,他只好少吃几顿早膳又选择坐更为破旧的客船回陈郡,这才得了风寒。
她。此事囡囡就不必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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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玦回来后,林南嘉便有了借口回绝谢二小姐的邀约。她乐得清闲,时常往谢玦的院子里跑,陪他磨墨念书,半点不觉得枯燥。
她正走在回水鹊院的路上,却被李公子拦下了。李公子眉头微蹙,困惑地问她,“近日怎么都不见林姑娘?”
林南嘉不好意思地笑了,“李公子同表姐两人相处不也很好?我本来也不懂你们谈的那些诗词歌赋。”
李公子了然,耐心问她,“那林姑娘喜欢什么?围棋或是叶子牌?近日天色正好,不若在下带你们游湖泛舟?”
林南嘉有些头疼,分明谢二表姐都没有怨言,为何反而李公子却偏要拉上她作陪?她索性直言,“李公子邀表姐去就可以了。近日玦表哥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去打扰了。”
“是你那表姐同你说什么什么吗?”李公子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玦表哥,是指你那未婚夫?你们关系倒好。”
“表姐她什么都没有说。是我自己不想不识时务。”
“在下同谢二本也没有任何关系。”
林南嘉愣住,“可是我看你们感情很好啊,之前不是日日都会见面。”
李公子气极反笑,“林姑娘怎么不说,在下同你也日日见面。”
“公、公子这是何意?”
李公子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林姑娘何必装作不懂在下的心意呢?我就是因为想同你亲近,才会接受你那表姐的邀约的。”
林南嘉往后一闪,躲开他的接触,语气坚决道,“李公子请自重。我早已有婚约在身。”
“同你那位病秧子表哥?”李公子言语中的不屑十分明显,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气。
林南嘉倍感不适。李公子平素也是同玦表哥一样温润如玉的公子,但玦表哥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气愤地瞪了李公子一眼,“玦表哥身体如何,不用李公子担心。更何况我们二人自幼青梅竹马,感情很好。”
林南嘉很清楚地看见李公子的脸上虽挂着笑容,却渐渐染上了阴鸷又疯狂的神色。她吓得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暮春的风吹过耳畔,她似乎听到一个冷意十足的声音在说:“那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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