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提前声明啊,我现在肯定不会那样了!”章清脸上有点发烫,“我大学舍友都说我睡觉姿势可标准了。”
“行,那就暂且信你三分吧。”周南琛闷笑几声,章清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
沉默了一会儿,章清说:“其实想想看,我在家里待着的时间总共也没多久。也就高中之前待的比较多,因为那会还不太会撒谎。高中我就学会骗人了,要么说我去学校上自习,要么说我去图书馆看书。我从来不跟他们起正面冲突,他们还美滋滋地以为养了个没有叛逆期的儿子呢。”
周南琛没接茬,于是章清就继续说。
“可惜后来就栽了个大的,这对倒霉催的夫妻突然发现自己儿子不但背着他们谈恋爱,而且还谈了个男的。哎哟,我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心疼他们,那得是多大一天打雷劈啊。当时我爸揍我那架势,抽两下喘两口,我还以为他心脏病要发作了呢。”
周南琛还是没有说话,但章清能听见他黑暗中的呼吸声,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游戏机那次也给砸了。”章清笑笑,“好几百大洋的东西呢,说砸就砸,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家的钱。其实他们从来都没关心过自己儿子的成长,反过头来却埋怨我不知好歹,不懂得感恩,把我在家里关了一个月,一步都不让出,人邻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家里头了呢。”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像我爸这样的人,眼里根本没有亲情,只有生意和面子最重要。除了满嘴的道貌岸然,他什么都没有。我妈很早就辞职当了全职主妇,他就更以为自己是撑起整个家的大家长——反正不论他说什么,我妈都不敢反对。”
章清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跟周南琛说这么多。也许是夜深了,也许是周南琛身上散发的温度让他久违地感到了安全。
“后来我爬窗户逃跑被他们发现了,俩人脸气得那个铁青啊。我还要跑,我爸也不拦我,就杵在原地拿出一副大家长威严的样子跟我喊,‘你跑了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他以为能吓到我,其实他根本不了解我,他养我十几年就从来没了解过我。要我说啊,他当时还不如找几个保安把我强行扭送回去,那样我可能还反抗不了无计可施。想拿大家长那套东西吓唬我,我才不吃他那一套呢。”
“所以,你就再也没回去过吗?”周南琛开了口。
“嗯。”章清闷闷地应道,“高三一年我都住校,他们俩也不来找我,后来我去外地上了大学,也就一直这么着了。”
章清睁开眼,盯着眼前应该是天花板位置的一片黑暗发呆。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视野清不清晰都是一个样。
“其实我逃跑以后,很快就找了打工的地方,还找了一处很便宜的有双人床的月租房。”章清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你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见,问邻居也说不知道,问老师只说你转学了。你什么音讯都没给我留,连他妈封遗书都没有,就跑了。你说你为什么啊?为什么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了啊?”
“我……”周南琛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
“你他妈给我闭嘴。”章清翻了个身,一巴掌打在周南琛身上,“不想说就闭嘴,别跟我一天到晚对不起。”
周南琛只好无奈地“嗯”了一声。
“周南琛。”
“嗯?”
“我就是想跟你说,我说这些没有逼你的意思,也不是让你愧疚的。你不想说的事就先不用说,我没有非要听你的秘密。”章清低声说,“只是……我希望有一天,你自己想明白了以后,再亲口告诉我。”
周南琛沉默了好久,久得章清依旧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晚上章清意外地睡得很踏实,本来以为睡前说了那么多以前的事,晚上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但很神奇地是,他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一夜无梦。
因为睡得太沉,他睁开眼睛还愣了几秒,直到看见医院特有的白色被褥,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然后他就僵住了。
因为他注意到的下一件事就是,自己竟然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周南琛,后者的体温只隔着一层薄薄布料传到他的躯体。
“卧槽。”章清低声骂了一句,咽了口唾沫,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四肢从周南琛身上剥下来,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发现他并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都怪自己养成的该死的睡觉习惯,非得抱着点什么才能睡着,呸!
章清伸了个懒腰,喝了点水,接着去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听到隔壁病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小女孩也醒了。
章清心情不错,主动跟小姑娘打了个招呼,“醒啦?”
小姑娘的影子晃动了一下,章清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判断出那是点头了。
这小姑娘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昨天晚上一直没说过话,也没见到有什么人来探病,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一个人住院,章清不由得有点心疼她。
“你叫什么名字啊?”章清在小姑娘的床边坐了下来。
“馨馨。”女孩羞涩地笑了一下。
“馨馨啊,你叫我清哥就行。”章清微微一笑,“你这是伤在哪儿了?”
“跳高的时候腿摔了。”馨馨笑笑,“不过医生说没大事,打三个月石膏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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