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章清吼着问。
“这边!”周南琛抓起章清的胳膊就跑,后者完全啥也看不清,只好跟着周南琛一通盲跑。
没跑多远,雨声就被隔绝了。章清用手呼撸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总算睁开了眼,又赶紧甩甩头发上的水。
“我说你这左右不分的毛病,是怎么做到七年了还没有一点改观的啊?”周南琛一边喘息一边笑着问。
“我能分清的好吗?”章清立刻转头瞪着他,“就是需要比正常人时间久那么一点,冷不丁突然让我往左往右我反应不过来!”
周南琛笑得更厉害了,“那你平时怎么跟人交流方向的啊?”
“东南西北啊!”章清理直气壮,“这多清楚明白。”
“你要请个姑娘上你家做客,人问你水龙头哪边是热水,你给人来句‘北边’,你看人家揍不揍你。”周南琛笑个不停。
“北边怎么了,北边多清楚明白啊。”章清嘟囔道,“再说我怎么可能邀请什么姑娘。”
周南琛轻笑了一下,“是,小伙子也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章清的错觉,他竟然觉得周南琛的语气里有一丝丝伤感。
为了转移开话题,章清扭头四下看着,然后才发现他们俩现在在一个类似桥洞底下的地方,屁股下面是细软的沙子。
“你这是给我拽到什么地方来了?”章清惊愕道。
“大象滑梯下面。”周南琛面不改色。
“什么玩意儿?”
“这是片小公园,前面还有秋千和体育器械。”周南琛指了指章清看不见的一块区域,“咱们现在在这个公园中间的大象滑梯底下。”
章清想象了一下,也就是说,他们俩在雨中狂奔了一百多米,然后挤在一个小孩儿玩的滑滑梯下面躲雨。
“周大师。”章清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告诉我,咱俩从一个本来就能避雨的楼底下狂奔一百多米淋了个透湿再跑到这底下来,到底意义何在?”
“可以让我们不至于像两个没看天气预报就跑出门的傻缺站在那供人瞻仰。”周南琛一脸严肃地说道。
章清足足笑了半分钟没停下来。
来了这么一出之后,章清竟然觉得刚才面对心理医生时的那份压抑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心情也变得愉快了起来。
“其实这片公园,我小时候来过,所以还记得位置。”周南琛挪挪屁股,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是吗?”章清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
周南琛点点头,“我爸在这边做工的时候,有一次带我一起过来,大概住了那么十来天吧。我那会应该才五六岁,还没上小学。我爸工作忙的时候就把我给附近一个阿姨照顾,那个阿姨也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一般就放我在附近自己玩,到晚上再把我接回去。”
章清点点头。
“那时候我就喜欢躲在滑梯下面的洞里缩着,眼睛朝我爸回家的方向看,一等就等一天,有时候自己就睡着了。”周南琛笑笑,“当然了,当时的滑梯跟现在这个滑梯早就不是一个了,但他们竟然还留着这个小公园,我也挺惊讶的。”
章清看了看周南琛,挪动了一下坐姿,想象了一下小周南琛独自一人瑟缩在这里,固执地望着远方等父亲回来的样子。
远方的雨幕连成一片,他最终也没能等到父亲归来。
“说起来我小时候好像没去过公园。”章清认真思考了一下。
“不意外,你连玩具汽车都没有。”周南琛笑道。
“干什么。”章清拿眼睛斜睨他,“有玩具汽车了不起啊?”
“反正比你了不起。”周南琛点点头。
“滚蛋。”章清笑了。
周南琛想了想说,“高一那次春游不算吗?”
“那也不是公园啊。”章清说,“比公园还是强了不少的,起码是个湖边,还坐了大半天校车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的时候跑太快了,回去就抛锚了。”周南琛说。
“对。”章清笑了笑。
高二那趟春游算是他们高中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户外集体活动,所以章清印象还挺深刻的。一个班的学生分成好几组,带着零食和饮料热热闹闹地去野餐。当时章清为了跟他搞在一个组,还费了半天功夫游说负责排组的班干部。
出发的时候大家开开心心,没想到回去的半路校车却抛锚了,导致都过了晚饭时间学生们还没能上车回家。
因为肚子饿得咕咕叫,好多学生都围在那里生闷气,骂校车司机。原本章清也觉得很郁闷,但周南琛突然拉起他的手,神秘兮兮地带他穿过树丛,找到了一个小山坡。
小山坡附近的视野突然变得十分开阔,老师和同学烦人的抱怨声被隔绝在外,整片夜空豁然开朗,黛蓝色的夜幕上有一条美丽的星河穿过。
周南琛就是这样牵着他的手,和他并肩躺下。章清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变成照相机,把每颗星星都拍下来。那份美丽和壮阔他永远也忘不了,更重要的是,那片星河是只属于他们的记忆。
然后……
然后周南琛在那里吻了他。
对于那个吻的回忆冷不丁将章清拽回了现实。
不要想了,停。
心脏开始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
他干咳了一声,努力把话题转移开,“不过我爬过山,也游过泳。我上初中那段时间我妈突然很信奉所谓的身体素质全面发展,抓着我学这个学那个,每年暑假都要累个半死。不过拜她所赐,我到现在身体还挺硬朗的……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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