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张信礼,说:“去干没有人愿意干,或者没人敢干的工作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你,不是吗?”
刚参加实习的时候,所有人还没从学生的身份中转换过来,遇事总是畏畏缩缩。
那时候单位也不敢让一个或者两三个实习生负责手头工作,因此放给他们的总是一些大作业,要全组一起完成。别人抢着把容易的部分做完了,难的没人做,最后都落到张信礼手上。
“你在刚刚三分钟所说的那些项目里,1项虽然是小组作业,但最难的攻坚部分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并不像你传达出的那样好像是所有人平均出力;2项是3月末,分派给每一个人的第一份单独作业,当时没有人敢先动手独立完成,是你开的头,其他所有人,包括我,不过照猫画虎,你可以谈一谈当时自己的想法跟经验吗?”
所有领导目光锁定在张信礼身上,等着他回答。这很有叙述价值啊,假如是真的,这年轻人刚刚不说很可惜,可能是不擅长嘴上找切入点。
“……没什么想法,只是总要有人做,”张信礼看着许大伯,如实说:“其实学了几年,每个人都有能力,只是没人敢先迈出那步而已。”
许大伯面色和蔼,没说话,示意林瑾瑜有什么话可以接着问。
“哦,”林瑾瑜会意,接着淡淡道:“那为什么你先迈出去了,不是我,也不是别人,是你比较冲动,狂妄自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做了再说,结果歪打正着吗。”
“当然不是,”张信礼没懂他为什么这么说:“我在动手之前做过详细的了解,整体分为几个部分,每个部分应该如何实操,我都了解清楚再完成的。”
“没想过自己作为第一个会吃亏吗?”林瑾瑜问:“别人都不动手,就是等着第一个人先交上去,打听了领导的反馈之后私下改自己的。”
“没想过,”张信礼没有丝毫迟疑地说:“既然我开始动了,就是确信自己可以完成,不需要等别人。”
林瑾瑜点头,又问了别的、那些他看着张信礼完成,没有人愿意做的苦活累活难活之后坐下,说:“我问完了。”
许大伯全程认真倾听,等他坐下后道:“很不错,实习生比较常见的毛病就是手生,没胆气,我工作也二三十年了,负责过十多期实习工作,难见这样胆大心细,又不一味莽撞的大学生新人。”
他看了眼小个子,脸上仍是笑容:“更难得的是踏实,不浮躁不功利,一个团队很需要这样的人。”
其他小领导纷纷附和。
张信礼道:“功利当然也是有的,工作需要功利心,但不能只是功利,我只是觉得那是我的工作。”
许大伯笑了几声,纠正他:“那叫上进心,和功利又是不一样的概念了。”
张信礼想了想,道:“您说得对。”
两人聊了几句,小个子站在一边,无人问津。
林瑾瑜并不觉得他可怜,对他的尴尬也无动于衷,只觉得活该。
领导们和谐讨论片刻,对小个子道:“你回去等通知吧,嗯……等把项目记录查过一遍后通知你。”
虽然说是这么说,可用词是“你”而不是“你们”,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小个子忽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这不公平……”他喃喃道:“这根本不公平!”
他投这个实习申请就是为了转正解决就业问题,现在名额不是他,那他忙活这一场有什么意义?
“他们是认识的,”小个子声音陡然增大:“这根本就是黑幕!”
“我们当然是认识的,”林瑾瑜说:“我没有隐瞒,我认识他,就像——我认识你,我们是同期,所以我才能评价你们,有问题吗?”
“那不一样,”小个子嘴唇因为激动而哆嗦:“你和他……你们之间……你们……你们是那个!”
林瑾瑜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失心疯了吧。”
“我看见过你们亲嘴,”小个子明显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煮熟的鸭子眼见着飞了,大概谁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他开始口不择言,把那些传言、黑色八卦通通外说:“你们是男同,”他说:“根本不适合留在单位。”
“……”林瑾瑜脸上肉抽了抽,这是个颇有难度的表情,但他做出来了:“我真没想到……”他以一种极度不可置信的语气说:“你为了转正,连这种天方夜谭都说得出来。”
原本在心里大叫不好,敌人这不直接偷家了的许钊:“?”
“我们是中学同学,关系确实不错,这点许大伯也知道的对吧,”林瑾瑜说:“刚来上海的时候比较拮据,确实一起挤了一个房间,但是我想不通,这种……这种根本不可能的谣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男的跟男的谈恋爱?这怎么可能!”
在场几个领导听过这个传言,互相对了对眼神,露出疑惑的神色。
林瑾瑜接着异常费解地道:“那个……我实在无语了,可以问问你从哪里听来的吗?”
小个子本人就是“谣言”源泉,他显然交不出什么名字来,而几个领导耳语一番后马上对出:他们耳朵里那阵风也无一不是从小个子嘴里吹出来的。
——这个不诚实、抹杀别人劳动成果的小个子。
“……原来是谣言,我说怎么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几个一开始针对张信礼的小领导说:“太过分了,怎么好瞎传这种事,我还以为我们单位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