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说自己是张信礼的弟弟,不管亲兄弟也好,堂兄弟也好,到底不是直系亲属,医生可能怕他没那份心,特意多说了几句。
“他多久能动?”林瑾瑜说:“意思是水肿消下去,他就没事了?”
“看你们倾向于手术还是保守治疗,随着水肿消下去,肌力慢慢会恢复,但是时间不好说,”医生道:“要看他自身身体情况。”
“你不是说他身体很好吗?”
“是的,但是这个我们现在纸上谈兵确实不好说,要先给药看具体的恢复情况。”
“那……那就给药,”林瑾瑜说:“很贵也没关系。”
医生点头,给开了药,让护士进去推一针激素,然后又说了点住院陪护的注意事项,转身走了。
今天不是节假日,实习单位想必一堆事,但林瑾瑜根本没有去打卡报道的意思,甚至连请假电话都没抽空打一个,医生一走他就回了病房,守在张信礼这里。
“医生说什么?”张信礼从门口看见他们交谈了,但没吵也没闹,而一直安静等着林瑾瑜说完话回来。
“没说什么,”林瑾瑜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他坐到床边,道:“说你没事,很快会好。”
能复原就好……能复原就好,他在心里反复对自己念叨着。
在车上的时候林瑾瑜听着医护之间的对话,真的差点以为张信礼没救了,现在没死没瘫痪,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张信礼有点怀疑他在骗自己:“真的?”他道:“我什么情况我知道,大腿以下几乎是麻木的,手也没力气。”
他缓缓说:“……以前村寨有个小孩,被山上的石头砸了腰后和我现在一样……我知道是什么后果。”
“你真的没事,”林瑾瑜眼眶发红:“妈的,不要东想西想了,你要真有什么事我早就跪在这里开始嚎丧了你知道吗。”
“我又没死,”张信礼说:“嚎丧不至于。”
“傻逼,”林瑾瑜抹了把眼睛,给张信礼捻好被角:“眼看要撞了你自己跳车打几个滚也不至于把腰伤了,我得尽最后的努力避让小孩你又不用,犯得着搂着我给我当人肉靠垫吗,傻逼。”
张信礼手背、手腕都是打药留下的针孔,他看着林瑾瑜,轻轻说:“我没反应过来。”
“瞎扯淡,你能没反应过来,”林瑾瑜道:“你现在舒服了,光躺着就行,我伺候你,你平时有什么仇什么怨抓紧机会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什么舒服,让你来舒服来不来,”张信礼跟他你来我往拌嘴道:“你跟我换你换吗?”
林瑾瑜喉咙动了动,道:“我换啊,”他转过半个身子,不让张信礼看见他的脸:“……我真换,不管你信不信。”
没人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林瑾瑜背朝着他,问:“痛吗?”
脊柱脊髓受伤,不痛是不可能的,刚开始那会儿简直痛得能让人昏死过去,比十个肋骨骨折还难熬,张信礼看着他的背影,说:“打了止痛的。”
“没问你打了什么药,”林瑾瑜摸出打火机,想起来压根没有烟,又放回去了:“问你痛不痛。”
张信礼静了一秒,然后乖乖道:“痛……而且手脚会麻。”
“待会儿给你按摩,活动下就不麻了,”林瑾瑜擦了下脸,转回来,表情又像没事人似的了:“中午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买。”
张信礼先没回答中午吃啥这个问题,而道:“卡里钱你用吧,密码你都知道,”他说:“还有几千,不知道为什么,这月没催我交房租。”
林瑾瑜当然知道房东没催他,因为他早交了:“知道,”他说:“已经用了,不然你以为刚医药费怎么交的。”
他在说谎,张信礼和那小孩的医药费都是他用自己卖东西的钱交的。
“嗯,好,”张信礼猜是这样,不然林瑾瑜根本不可能有钱,钱都在他这儿,他说了这句,又补充道:“交完了,就出院吧。”
不管恢复成什么样或者没恢复,都出院吧。
林瑾瑜说:“好……你好好休息,我出去透气。”说完这句安抚的话,他站起身,拿着手机出了门。
白天的医院走廊还蛮热闹的,随处可见患者及家属走来走去,林瑾瑜在走廊尽头,没人的窗口边站住了,开始翻电话簿。
他不是出来透气的,而是出来打电话,昨天光一个晚上,连张信礼带小孩的医药费就交了两千多,接下来每天都要用药,卡里那点钱估计不够撑个半周的,钱交没了就出院,怎么可能,林瑾瑜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当然要到治好为止。
短时间内除非去抢银行,否则他是不可能一下弄到很多钱的,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借钱。
林瑾瑜开始打电话,给许钊打,也给林烨打,甚至给小堂哥打。
什么轻易不找人借钱的原则他都顾不得了,林瑾瑜需要钱,需要钱交医药费,需要钱赔偿给小孩父母,需要钱让张信礼和自己吃上饭。
许钊这会儿还在家里床上梦会周公,骤然听见这消息还以为林瑾瑜在整蛊他:“你不是开玩笑吧?”他说:“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你告诉我他半身不遂?鲸鱼,你拍戏呢吗?别和我开这玩笑。”
“少给我说不吉利的,暂时卧床而已,谁告诉你半身不遂,”林瑾瑜道:“没人开玩笑,我真的需要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