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坚持一下,再十多分钟就到了。”
“哦。”林瑾瑜枕在张信礼的肩膀上,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有气无力地回道:“好重的汗味,好难闻。”
“我身上吗?”张信礼问。
“不是,你身上不难闻,”林瑾瑜说:“是周围。你能闻到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张信礼撑着罩着海绵罩子的座位靠背,道:“……牛奶味,”他说:“棒棒糖的牛奶味。”
那个先前被林瑾瑜让座的老太太看着他们,笑道:“你们是兄弟嗦,感情真好。”
林瑾瑜有点想说我们不是兄弟唉,但张信礼已经在他前面回答了:“嗯,是我弟。”
老太太道:“哟,哥两个都长得好伸(cen)敨(tou)哦!”
切,撒谎精,林瑾瑜心想:占便宜,我啥时候跟你拜的把子哦。
他改用额头撑在张信礼肩膀上,闭着眼道:“到了叫我。”
张信礼道:“好。”
面包车走走停停,车上的人来了又去,先前上车的老大爷和老太太也陆续下车了,身边挤车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在闷热而拥挤的人群中,林瑾瑜始终闭着眼靠在张信礼身上,而张信礼也始终稳稳地站着没有动。
……
二十分钟后,面包车带着一屁股尘土,停在了水泥路边。
林瑾瑜额头上顶着个浅浅的红印子,拎着他的滑板,跟在拉龙、张信礼身后跳下车门。
他活动了下肩肘,感觉自己刚长时间不动,好似要生锈的肩周终于像上了润滑油一样灵活了起来。
这边属于乡镇,已经出了大山的范围,街上车来车往,街面上零星开着几家五金店、修车洗车店以及小饭店,街墙很脏,上面遍布着大片大片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绿色污渍,杂草顽强地贴着墙缝在街边肆意生长。透过狭窄的小巷子可以窥见一片低矮的老旧居民楼。
“妈呀,可算到了,”林瑾瑜嘟囔道:“我人都站瘸了,接下来走哪边?”
张信礼来过这边,熟门熟路道:“过马路,从那边那条小路岔过去可以近很多。”
“成。”林瑾瑜看了一眼手机,这会儿刚快九点,路边的早点摊都还没收,油锅里残存着最后几汪用过几遍的热油。
林瑾瑜问拉龙道:“你出来前吃早饭没?”
“吃过了,”拉龙说:“吃的土豆。”
还有人把土豆当早饭的?林瑾瑜纳闷道:“你早饭吃土豆啊?”
“嗯的,”拉龙拽着自己的布包,道:“经常吃这个,煮一锅土豆,早上吃中午吃晚上吃。”
林瑾瑜于是搂过他的肩膀,道:“你想吃点啥,今天我请客。”
拉龙眼睛亮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又摇了摇头,道:“不了,”他说:“我哥说,除了他的钱以外,不让我找别人要钱。”
“我又不给你钱,”林瑾瑜道:“只是请客而已,是我请你吃,不是你找我要钱。”
“我哥还说,除了他的钱,不让我用别人的钱,还有吃别人的东西。”
“你哥管你管太严了吧,叮嘱得还挺全面……”林瑾瑜对拉龙道:“你也十多岁了,犯不着事事听你哥的,想吃就吃呗,再说了,回去你不说,你哥怎么知道你在外面吃了什么东西。”
拉龙还是摇头,张信礼道:“拉龙,你哥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用陌生人的钱……还有高武他们家的,林瑾瑜不在这个范围内,我以前给你本子和笔的时候,木色也让你拿了的。”
拉龙道:“……后来我哥又悄悄把钱给还了,每次都这样,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的。”
张信礼不说话了。
林瑾瑜眼睛在街面上扫了一圈,道:“嘿拉龙,我有点饿了,但是不知道这边什么东西好吃,你能给我推荐一个吗?”
“羊肉粉!”拉龙立刻来了精神:“羊肉粉可好吃了!”
张信礼道:“我知道那边有一家羊肉粉很好吃,老店,开了好几年了。”
“走走走。”林瑾瑜立刻说。
三人走了一段,找到那个店进店坐了,拉龙坚决不要,林瑾瑜于是给张信礼和自己一人点了一碗羊肉粉,他早上本来吃了东西的,吃到一半说自己吃不下了,把碗推给了拉龙。
反正点也点了,不算拉龙花他的钱,他不吃剩下的也是浪费。拉龙犹豫了一下终于越过了心理负担,端起碗吃了个底朝天。
几人吃饱出门,转过街角的时候看见一个卖卷粉的摊子,这东西他们那儿从来没见过,林瑾瑜出于好奇又走过去买了一份卷粉:“嗯……不要胡萝卜和鱼腥草,豆鼓也不要。”
“不要折耳根嗦?”摆摊的阿姨道。
张信礼道:“你真挑食。”
“我还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食物了是咋的?”
林瑾瑜一边吃卷粉一边跟着张信礼岔过小路往学校走,可他吃一半就觉得撑了,剩下的全塞给张信礼吃了。
他们穿过狭窄的胡同小巷,在一片低矮的居民楼之间穿梭。五颜六色的床单和花花绿绿的内衣乱七八糟地悬挂在各扇老旧的防盗窗里面,偶尔有空调外机的水滴滴答答往下落。
林瑾瑜戴着帽子,踩着张信礼的脚印在这样的巷子里迂回穿梭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望见了路口对面黑色的铁栏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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