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礼冷不丁又遭受攻击,找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我准备告诉你的,你没给我机会。”
“你非得事到临头说?”林瑾瑜呲牙:“咋不提前吱声?”
“昨天半夜才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到的,我怎么早点说?托梦?”
“不可能,”林瑾瑜说:“电话响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张信礼道:“因为你是猪。”
“我猪你大爷,猪你大爷……”林瑾瑜扬起手里乱七八糟的什么衣服枕头裤子就往他身上招呼,张信礼边挡边道:“别闹,你再闹我把你裤子抢了扔出去。”
“是吗,你试试。”
张信礼闻言一把抓住他甩过来的裤脚,抢了作势要起身往窗那边走,林瑾瑜立刻道:“停!别!我错了!快还我!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
半个小时后,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了饭桌上。
张爸张妈从外面带了点油条煎饼回来,倒是不用麻烦张信礼做饭了。
林瑾瑜拿着个油浸浸的廉价塑料食品袋,专心啃手里那个油饼。
张爸咳了两声,先开了口,开始长辈的例行询问。他说:“瑾瑜啊,我不在这几天,你哥没欺负你吧?”
“哦,他啊,”林瑾瑜偷摸摸斜着眼瞥了张信礼一眼,故意拖长了点声儿,磨磨蹭蹭道:“他吧……怎么说呢……”
他期望从张信礼脸上看到一点不一样的表情,比如惊慌、不高兴,或者讶异、愤怒之类的。
但是全然没有。张信礼只是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早饭,好像完全没注意林瑾瑜的话语与目光一般,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似乎并不在意林瑾瑜怎么说他。
这让林瑾瑜觉得很没意思,被捉弄的人如果没有反应,那么恶作剧也就失去意义了。
于是他悻悻道:“没怎么,他挺好的,”林瑾瑜说:“很负责任,也很照顾我。”
他这番夸人的话说出来,张信礼倒是有点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从桌上抽了张纸,递给他擦他那满是油花的手。
张文涛道:“唉,你不用藏着掩着,有啥子就说。我个人的儿子嘛,我自己知道的,脾气炸,不好相处。”他说:“你也不用怕些有的没的的,一家人都在,我当面问,为的就是有矛盾大大方方堂堂正正说,不整那些小报告。”
林瑾瑜嘴里嚼着油饼,有点懵,心说:叔,真不至于……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您这整得好像我俩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有啥难言之隐似的……
他道:“没啊,叔,真挺好的。”
张文涛依旧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盯着桌面沉吟,看样子是在思考林瑾瑜说这番话到底是发自肺腑,还是受人胁迫在言不由衷。
那副情景有点戳林瑾瑜的笑点,心说事态有这么严重吗,我跟张信礼的关系在叔叔阿姨眼里是不是那种需要时刻提防对方给自己投毒的类型……
他偏头去看张信礼,想着你爸都对你误解成这样了,你还不吱个声表个态,还自己以清白。
但张信礼只是恪守本分地吃自己的东西,静等张文涛自行做出判断,没有任何插嘴的意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最后还是张妈扯了张爸一把,道:“娃儿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了呗,这不挺好,咋你非整出点啥矛盾来才高兴。”
张文涛道:“唉,你不懂少说话,瑾瑜这娃儿又不爱说话,我是怕他受欺负不说,跟我在这瞎操心似的。”
“没,”张信礼已经吃完了他的早餐,他把塑料袋团了团,抓在手里准备出去扔垃圾,看了林瑾瑜一眼道:“他话多得很。”
林瑾瑜:“……”了一阵,对张爸道:“我吧……就刚来,不太熟悉,所以跟他就没什么交流,后来熟了就好了,他真没欺负我,真的。”
张文涛道:“那就好,”他反复叮嘱林瑾瑜:“万一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
林瑾瑜“哎哎”答应了。
张文涛又唠家常一般道:“瑾瑜来这儿也大半个月了吧,哥哥带你出去玩了没,我们这儿跟你们大城市比不了,但是空气好,也可以出去走一走玩一玩。”
林瑾瑜刚想如实回答,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张信礼出去扔垃圾去了,这会儿这张桌子上没有能掀他老底的人,于是他眼珠子一转,道:“没啊,都没出去玩过。”
“哟,那真是可惜了,”张文涛道:“你看你大老远来一趟都没带你出去玩,正好我跟他妈也回来了,明儿就让你哥空一天,带你出去玩去。”
“嗯嗯嗯嗯嗯嗯。”林瑾瑜目的达成,心里偷着乐,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一连声地答应了,三口两口解决了那个油得发腻的油饼,拿着塑料袋站起身来,也出门去扔垃圾。
他进院子时看到张信礼在水井边洗手,于是扔了袋子凑过去道:“嘿,我说,你在你爸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你爸咋生怕你三天两头把我打一顿似的。”
冰凉的井水从出水孔里哗哗流出来,在张信礼手上溅出无数透明的水花。他埋头洗手,道:“我倒是想。”
林瑾瑜凑到他跟前:“老实交代,你到底有多少前科?”
“不想交代。”张信礼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限你三秒之内如实招来,否则……”
张信礼直起腰来,转过身看着他,林瑾瑜读懂了他通过神态传达出来的“否则怎样?”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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