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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顷,张信礼在外面敲门,喊他出去洗脸刷牙。
    林瑾瑜一边大声回道:“来了!”一边关了平板放进行李箱里,又把密码锁打乱,把行李箱重新推进床下面放好,站起身走出房门。
    张信礼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等他:“你收拾什么东西收拾两个小时?”
    林瑾瑜说:“你管得着吗?”
    张信礼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一晚上除了收拾一个行李箱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林瑾瑜心想关你屁事,这个点我在家还玩电脑打游戏呢,打NBAlive08,操纵高达97能力值的科比扣篮拿冠。
    但想到初入人家家门,怎么着也得收敛着点,于是他光在心里想想,没说出口。
    张信礼给他拿了只巨大的画着牡丹的不锈钢脸盆,往里倒了小半壶热水,说:“自己参成凉的。”
    林瑾瑜以为这里起码会有一个洗手台之类的地方让人刷牙洗脸……事实证明他想得太多。
    张信礼把不锈钢脸盆放在地上,拿过林瑾瑜的漱口杯给他接了杯井水之后就不管了,自己站在台阶上对着院子里的青砖地用手捧着冰凉的井水漱口洗脸。
    入夜了,山上的气温很凉,林瑾瑜看着冷水劈头盖脸地顺着张信礼的颧骨流进脖子里、胸膛上,不由自主地微微打了个冷战,端着盆去打井水。
    这还是林瑾瑜第一次见这种老式的压杠井,随着活塞上上下下移动,冰凉清澈的井水从出水口哗啦啦流出来,冲散了水盆里腾腾的热气。
    随着井水越来越多,不锈钢盆变得越来越重,15岁的林瑾瑜一只手要压压水杆,只用一只手实在端不稳一大盆水,脸盆里的水抖得就像在跳桑巴舞。
    就在他尴尬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只更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帮他端稳了脸盆,正跳得起劲的水霎时间就安静了。
    林瑾瑜扭头去看,透过丝丝缕缕屋里溢出来的暖黄色钨丝灯光,他看见张信礼站在他背后,无声地看着他。
    他觉得有点丢脸,好像他真是什么长在温室里的小少爷似的,连打盆水这样智障的活都没法一个人完成。
    于是他冷着脸说:“谢谢,我一个人也行。”
    张信礼看了他一会儿,把手收了回去。
    林瑾瑜双手端着沉重的脸盆,把它抵在水井粗糙的圆柱形水泥壁上,再抽回一只手去压水,总算摇摇晃晃地兑好了水洗脸。
    他匆匆忙忙地洗漱完,一看手机,才十点不到。
    林瑾瑜逃也似的回了房。以往这时间他还有很多花里胡哨的活动安排,夜宵、小说、游戏或者电视剧,想玩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个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可院里熄灭的灯火和外面寂静的道路无声地告诉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已经该睡觉了。
    他望着房间里唯一一张厚实的木头床,又犯了难。
    床倒是够大,睡得下两个人,可他对于跟一个完全不熟的人同床共枕感到十分排斥。更何况还是和一个既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的、不熟的人。
    还有这绣着老掉牙龙凤牡丹的床单以及梆硬的床板、挑花的白色枕巾,简直令他嫌弃到了极点。
    张信礼还在院子里牵狗锁门,可他总归是要回来睡觉的,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避开这个折磨人的发展了吗?早知道就不来了……我本来也不想来的。
    林瑾瑜心里天人交战,站在床边上半天也躺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身后门被推开的声音。张信礼进门后转身关上门,走过来把衣服搭在床头,他见林瑾瑜愣愣地杵在床边上,问:“怎么?不愿意和人睡一张床?”
    “那倒也不是,”林瑾瑜坦荡荡道:“是不愿意跟你睡一张床。”
    张信礼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正只有一张床,只能委屈你屈尊降贵……话又说回来,有那么娇贵吗?”
    林瑾瑜冷不防感觉到他话里的那股鄙视之气,一下气不打一处来,他一向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你才娇贵,你迪士尼豌豆公主你玉皇大帝掌上明珠,谁特么有你娇贵啊,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破地方呢。”
    张信礼看着他,眉头皱着,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骂他,但随即不知想了些什么,又把嘴闭上了,只说:“你本来就不该来。”
    他说:“你是一定要我现在出门去城里给你定张床回来?
    呵呵您以为我求着来呢……林瑾瑜张张嘴正准备进一步反讽回去,却见张信礼搭完衣服后,边走向窗边去关窗户边好似漫不经心般道:“晚上睡觉记得把窗户关好,山里晚上可能有蛇。”
    林瑾瑜最怕的就是些蛇虫鼠蚁,他头皮一麻,一下忘了他打好草稿的八百字嘲讽小作文,说:“你刚刚说……有蛇?”
    张信礼已经在靠窗的那边躺下了:“是啊,不仅有蛇,还有野猫。”
    林瑾瑜想象自己睡着以后,一条酒盅粗、通体漆黑的蛇顺着床单爬上了床,冰冷黏腻的蛇皮贴着自己的脸和手游走,吐着鲜红的信子盘在床上和他们一起同床共枕,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信礼看他一脸仿佛吃了老鼠的表情,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有些好笑,又有一点点点点心软。林瑾瑜毕竟比他小那么些,又是第一天来这里,让着一点也无妨,没必要吓得他觉都不敢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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