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居高位好几年了,习惯了底下身边的年轻人见到他毕恭毕敬,他也喜欢被人簇拥,但在纪盛儿子面前,他拉扯不出这个架势。
“能成天喝茶看景,小摊儿吃饭,处成这样,您觉得这叫狐朋狗友?”纪煦潮笑,没卖关子,道:“这都是和纪盛一起的,有时候他偶尔会发现好地方,大部分是我带他遛的,他喜欢这个。”
他爸喜欢,那纪煦潮就去找。
他多的是时间。
“是跟你爸啊?”龚渊华回头看,“有烧酒是吧?来半斤。”
“二两吧,您喝,今天我就不喝了。”
“老板,二两烧酒。”龚渊跟店家招呼好回头,道:“学你爸啊?说起这事,你爸那是滴酒不沾,跟谁都不喝。”
纪煦潮倒是喝,并且提杯就干。
龚渊华也是发现了,和纪盛在一起,纪煦潮喝的就少,但那天的饭局纪盛不在,纪煦潮代他出面的话,纪公子那是该喝就喝,喝的可不少。
“他不喜欢。”纪煦潮松了松炉子里的炭,让炭燃得更快一点,形态很轻松地回了龚渊华。
他想让他爸爸保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他爸爸固执地想让他成为他自己,从不约束他的性格,让他恣意妄为,纪煦潮没他那么厉害,所以有天,也就是他十八岁那天,就跟他爸爸说:爸爸,你不想喝酒就不喝了,任何情况下都不喝,有我呢,你可以为我和你自己一直保持清醒。
后来纪煦潮就替纪盛上了酒桌,不过他喝的情况也不多,也是能不喝就不喝,要是喝伤了身,他和他爸爸立的“契约”就不管用了。
凡事都得有个平衡,像他爸爸不可能谁的面子都可以不接,纪煦潮也不可能像个酒鬼一样把自己喝垮。
又像频频向他们示好的龚渊华,他们父子俩可以不跟他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但不能对他的好意不回应。
要不这会形成疙瘩,成为他们双方关系破裂的炸弹。
纪煦潮不是没心眼的人,他这个人,拜之前付出过的代价所赐,他现在就算勇蛮,也勇蛮有度。
他是还冲动,但心里装着人,也没以前冲动了。
“所以你替他喝了?”龚渊华接了下一句。
“是啊,”纪煦潮把筷子给他,“吃吧。”
面上得早,龚渊华吃了一筷子就停不下来,一口气连汤都喝完才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着嘴巴接着前面的话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你和你那群朋友在一起还是挺不一样的。”
彭军还在的时候,龚渊华就和彭军见了纪煦潮结交的那票二代,纪煦潮作为当中的风云人物,那叫一个意气风发,还有些嚣张,跟他小时候那个得意劲儿一模一样,但现在在他面前的纪煦潮,脱去了眉目间的躁动,跟身上时时刻刻都带着安静意味的纪盛很神似。
他们此时要是坐在一起,谁都会认为这两个人是一家人。
酒被老板送过来了,炉上的汤也开了,等老板走开后,纪煦潮涮着牛肉,回道:“也就在您面前有这个样。”
“你彭叔面前没有?”
“那不一样,我彭叔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在他心里,我还是有点像小孩的。”
“我不一样啊?”龚渊华开玩笑道。
“很难一样啊,叔,我说一样,你就觉得我对你不真诚。”纪煦潮把烫好的牛肉送到他面前的空碟里,道:“你眼可毒辣了。”
“就好像我看得懂你和爸是怎么回事一样?”龚渊华又用之前一模一样的玩笑口吻道。
纪煦潮涮牛肉的手顿了顿,他看了龚渊华一眼,随即动了手,又把烫好的牛肉往龚渊华的碟中送,不紧不慢地回道:“是啊,不过一码归一码,纪盛默认我带您玩儿,就是想跟您说一声,您抛来的想和我彭叔一样跟我们长期合作的意思,他接了。”
说完,他把筷子搁了回去,两手搭在腿上扶着,脸上带着淡笑,似笑非笑的看着龚渊华,“不过我倒是知道了纪盛为什么有点防着你了,你们太像了。”
“是啊……”龚渊华品了品他的话,把纪煦潮刚为他满上的烧酒一饮而尽,“你爸手里也有我不少把柄吧?”
纪煦潮没回他,把他的酒杯满上后,道:“他不会用,他是我纪家爷爷奶奶的孩子。”
龚渊华又提起小酒杯,把酒干了,把小酒杯甩桌上道:“那你跟你爸说一声,不用太防我了,我知道有些嘴应该要怎么闭。”
“行。”
龚渊华喝得醉醺醺回去了,第二天回了沿海城,过了半个月,他在沿海城接到了纪煦潮从国外打过来的电话,通知他收一批能用的旧车床,价格是龚渊华之前出价想买这批车床的价格的一半。
纪煦潮在那边道:“接货方写的是你们公司的名字,你带着你公司的相关文件去清关就行。”
龚渊华都没想到,他们俩还能想到他,他之前就只在跟他们父子聊天当中的时候提了一嘴这个事情,他憋半天憋出一句话,“你爸好吗?”
纪煦潮在那边笑,道:“他还行,就是这两天跟我曾外公吵架了,心情有点不好。”
“怎么吵架了?”龚渊华连忙关心地问。
“理念不合。”
“这,这……也正常……”
纪煦潮打断他的吞吞吐吐,笑道:“是,叔,那就不聊了,货物大概运行45天到,等一下我把相关资料信息给您传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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