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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简迟什么都知道,从那个梦里,他亲眼见过白希羽不幸的家庭。
    白希羽的母亲俞莉徒有一张漂亮的脸和蓬勃的野心,这样削尖脑袋想要往上爬却又没有足够定力的女人太容易迷失自我。她做了有妇之夫的情妇,故意怀孕,想要借此威胁白太太,然后取而代之。她有一些小聪明,但更多还是蠢,白盛英那样位高权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和门当户对的妻子离婚,娶她一个乡野间出来的交际花?几次上门的俞莉闹到了白太太那里,白太太表面同情她这个怀孕的女人,甚至隐约透露出一丝对白盛英的不满,离开前还拿了十万让俞莉好好养胎。俞莉当真以为她赢了,两天后,在一次‘意外’车祸中差点一尸两命。
    俞莉只是蠢,并不傻,生命受到威胁的那一刻,她怕了,于是挺着肚子逃到了江城。生下白希羽后,她依然改不过来在川临时大手大脚的生活作风,再次做了交际花。她一拿到钱就用作买酒买奢饰品,至于白希羽这个儿子常常被她忽略,偶尔喝醉了还会当作发泄桶,对白希羽又骂又打。她把对白盛英的恨意全都转移到了白希羽身上,然而每次清醒后又哭着道歉。俞莉的精神状态和她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一样慢慢萎靡,最后的结局除了唏嘘,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白希羽是真正的无辜可怜,所以尽管他听从白书昀的命令成为了帮凶,简迟除了心寒,没有恨意。更近一步说,他对白书昀也从来没有过刻骨铭心的恨,在简迟看来,爱和恨是两种相通的情绪,一样的强烈和极端,他连爱一个人的感觉都没有尝过,更不要说恨。听完白希羽的话,简迟默了很久,偌大的办公室里只能听见白希羽小声的啜泣。
    “不把你当作亲人的家,真的可以算作家吗?”简迟的心情也在白希羽的哭声中稍感压抑,看着他埋下去的脸,“我知道你是被迫,但是不管你经历了怎么样的挣扎,你都已经做出这件事。结果造成以后,说再多挽救的话也没有用了。”
    白希羽抬起头,白净的脸上已经挂着泪痕,别人哭泣时总是难以控制情绪,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狼狈又通红。但是白希羽哭起来比他平时的模样还要惹人怜惜,好像连眼泪留下的速度,角度,眼角垂下的弧度都经过精心的演练,完美得仿佛只在银幕里才出现。
    “对不起,简迟,”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呢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那天我在甲板上说的话都是我的真心话。我怕这个时候说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了,简迟,我真的把你当作朋友。”
    简迟原本是相信的,但是现在他却分辨不出这张楚楚可怜面孔下的白希羽到底真的是在哭还是在笑,移开了视线,“学校应该不会给你太严重的惩罚,毕竟要看在白家的面子上,而且白书昀作为主谋,如果只罚你一个,白家也知道偏心得太明显不是好事。你不用太担心,但是类似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和我说了。”
    白希羽依然丧着一张脸,听到惩罚不严重时也没有流露出庆幸,看上去竟然是更在乎简迟最后一句话。简迟起身要离开,他也上前抓住简迟的衣角,有很多的话想要说,但最后泪水汹涌流淌,也只反复说着:“对不起……”
    “你真的有感到对不起吗?”简迟没有躲开,低头看着白希羽,说实话,白书昀对他的厌恶和侮辱,加起来的伤害都远远不及白希羽那天一句‘对不起’。或许在内心深处,他真的有把白希羽当作过朋友。
    “真的,我真的对不起,我发誓,以后无论白书昀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简迟,我……”
    简迟打断了他满含真情的保证,“那你可以告诉我,白书昀知道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吗?”
    白希羽像是被按下暂停,混杂的情绪全部在一瞬间定格在脸上,显现出一丝滑稽。沉默中,简迟叹了一声气,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身的同时衣摆也从白希羽手里抽出,压下把手,即将推开的前一秒,简迟听见白希羽压抑得发颤的嗓音从背后响起。
    “我没有办法说出来,但是将来,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
    如果简迟在这个时候回头,他一定能看见白希羽褪去柔弱与自责的脸上那双闪烁暗芒的眼睛,沉得摄人心魂。但是简迟没有。
    “简迟,我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简迟隐隐感觉这句话后面还有未说完的后半句,但是白希羽不再开口,他也没有追问。到这里就可以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带来的不是释然,也可能是无止境的不安。
    最终落下的惩罚和简迟预想的一样,白希羽因‘蓄意伤害同学’被罚打扫整栋斯密楼,整整五层教学楼,包含卫生间在内,为期三个月,几乎要一直干到临近毕业,并且每周都要写一份反省信递交学生会,持续一个月。简迟知道,这可能还是在季怀斯刻意加重下的处罚,白希羽对此没有抱怨,HS的论坛里还出现了几个帖子表达疑惑,不知道白希羽到底伤了谁,最后也都石沉大海,没有人知道答案。
    想清楚了的简迟没有再躲避季怀斯,但他隐隐有一种念头,他和季怀斯终究不会走得太远。这个想法自从出现后就难再磨灭。闻川从那天以后没有再主动找他,但每次碰见,简迟都能清晰感受到落在身上灼烈的视线,他知道,闻川在履行那句‘我会等你想明白’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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