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祁大夫,我是小布丁的妈妈,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电话那头的女声听上去带着焦虑与疲惫,隐约还有另一个人来回踱步的声音,“想问一下今早门诊还能加预约吗?”
祁冬青从床尾摸到了笔记本电脑,登陆系统确认了小布丁的预约本来是在今天下午,并且电话初诊的结果显示是咳嗽低烧。
“没关系的,不打扰。”考虑到本身孩子就有的轻微哮喘史,他有些担心病情是不是突然加剧了,“小布丁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小布丁妈妈说话的时候有些含糊,像是在顾及谁的眼色:“孩子情况还可以,但是因为家里下午有事走不开,您看我待会儿方便在开诊的时间就过来吗?”
电话里夹杂着孩子隐忍的抽泣和有人不耐烦的踱步,祁冬青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眉头微皱了一下:“您现在就带孩子过来吧,别等开诊了。”
小布丁妈妈的语气瞬间轻松了下来,连声道谢:“谢谢你啊祁大夫,我们大概八点左右到。”
挂掉电话之后祁冬青才看清现在不过六点五十,他拖着脚步走到卫生间洗漱,果不其然被镜子里的憔悴人影吓了一跳。颇有些抽象风格的鸟窝头加上如同泡发花胶般的肿眼泡,无一不在控诉着睡眠不足的疲惫。
为了不吓到别人,祁冬青只能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鲜奶敷到眼皮上,冰凉的包装唤醒了还在沉睡的皮肤,在温度的刺激下逐渐消肿。
去到远香室坐下的祁冬青有些遗憾地想,本来还想亲耳听钟怀远对自己煲汤的评价,可惜今天不能接他下晚班了。爱情总是要为面包让步,毕竟谁会和生意过不去呢?
更何况祁冬青面对的还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如果能够早些治好困扰小天使们的病痛,他愿意牺牲一些自己的生活。
小布丁是被妈妈抱进来的,她今年三岁,这会儿病恹恹地趴在妈妈怀里,额头上贴着退热贴,一脸惺忪。小布丁妈妈背着一个鼓鼓的帆布包,两只手都没闲着,还要时不时给予女儿安抚性的轻拍。
“您快坐。”祁冬青赶紧上去帮忙接过她的帆布包,减轻她的负担。
小布丁妈妈坐下来,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脸颊,柔声说:“宝贝醒一醒,医生哥哥要看看你哦。”
小布丁非常听话,睁开眼睛不哭不闹,配合地坐到妈妈腿上。她认得眼前这个温柔漂亮的医生哥哥,几秒之后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
祁冬青被这份纯净的天真打动到了,夸了一句:“小布丁好乖呀。”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响动,有个男人似乎在打电话,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充斥着抑制不住的烦躁,直到接近诊室门口才戛然而止。下一秒,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进来,表情却远不如衣着好看。
在小布丁妈妈略显尴尬的神情中,祁冬青听到那人说:“看过没?怎么样?”
“孩子刚醒,我现在检查一下,您稍安勿躁。”之前小布丁都是由妈妈陪着过来,这是祁冬青第一次看到孩子爸爸,第一印象却不太好。
一套望闻问切的流程下来需要一些时间,祁冬青本来正安静地感受着小布丁的脉象,却无端感受到了孩子爸爸不算友善的打量。那股眼神他很清楚,是对祖国医学的误解和不信任。
祁冬青熟视无睹,看完孩子喉咙情况之后鼓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照例询问:“刚才在前台有找护士量过体温吗?”
小布丁妈妈赶紧回答:“量了,是三十七度九。从昨天开始一直都持续低烧,不过没有超过三十八度五。”
“是不是非要等到孩子烧到三十九度才叫严重?”孩子爸爸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到时候烧坏了、烧傻了,你负责吗?”
长期的隐忍最终还是触到了崩溃的边缘,小布丁妈妈压着嗓子回怼道:“这养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就变成我负责了?”
新手爸妈对于孩子的医疗问题产生分歧,这种情况祁冬青见多了,但很少会碰到这种直接在诊室里当着孩子面吵起来的。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小布丁,只见她笑容逐渐凝固,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的恐惧,于是心疼地伸出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三岁的孩子已经懂事,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争吵内容,但却敏感地知道自己是惹爸爸妈妈不高兴的坏人。
祁冬青看不下去,有些生气地劝阻:“两位不如先去外面冷静一下,不要吓着孩子。”
小夫妻都还在气头上,即便去到了外面,争执依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祁冬青害怕冲突升级,从内线上叫了护士进来照顾小布丁,顺便通知了门卫安保。
“小孩发烧打一针立刻就好了,附近有正规的仁济不去,非要坚持来中医门诊耽误治疗。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带孩子的。”
“你也知道平时都是丧偶式育儿,孩子身体状况怎么样你能比我清楚?每天就知道加班开会,孩子不舒服你有管过吗?”
“当初结婚的时候不是明确好分工了吗,又拿这个说事有意思吗?”
“还看手机,是不是又打算和上次一样,把我们母女俩扔在医院不管了?今天也就着你的时间过来看病了,公司客户能比孩子重要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把手机还给我——”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混乱中,出面调解的祁冬青被一股力量推倒,额头重重地磕到了门框上,瞬间痛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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